普拉斯基的首次卧底行动只解决了一个问题,还有其他的问题有待查清。
“好吧,还得加把劲儿啊,罗恩,你想选哪个问话,酒保还是生意人?”
“我没什么想法,不如抛硬币决定?”
“钟表匠可能是在哈勒斯坦因钟表店买的时钟。”梅尔·库柏挂断电话后对莱姆和塞利托汇报说,“这家店在熨斗区。”
普拉斯基被萨克斯拉走帮忙查克莱里的案子之前,正在等电话,他已经给阿诺德制造在整个东北区域的批发商打了电话。分公司的领导刚刚才给巡警回话。
库柏说,分销商并不用序列号来记录货物,但如果有人在纽约买了这样一个时钟,那只能是在哈勒斯坦因钟表店,那是整个纽约唯一的销售点。店在熨斗区,位于中城区的南面,整个区因第五大道和第二十三街上一栋历史悠久的三角形建筑得名,因为其形状像一个老式的熨斗,所以叫熨斗区。
“查一下这家店。”莱姆说。
库柏开始在网上搜索这家店。钟表店并没有自己的网站,但是好多出售奇异钟表的网页上都有这家店的名字。据介绍,这家店已经开了有些年了,店主是一位名叫维克多·哈勒斯坦因的男性。库柏在警方数据库查了查店主的名字,没有记录。塞利托照着店主的电话拨了过去,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是问询店家的营业时间。塞利托谎称自己之前去过店里,随后问道与自己通话的是不是店主本人,男人回答说是。塞利托对他道谢,然后挂掉了电话。
“我去找他谈谈,看他知道些什么。”塞利托说着穿上了外套。如果要向目击者问话,最好是突然造访。如果提前打电话通知了他们,就等于给了他们时间编瞎话,虽然他们可能根本没什么好撒谎的。
“等等,朗。”莱姆叫住他。
高大的警探回头看向莱姆。
“如果,他根本没有卖过时钟给钟表匠呢?”
塞利托点头:“是啊,我也想过这一点——如果他就是钟表匠呢?或者是他的同伙、好朋友之类的呢?”
“又或者,他才是幕后指使人,钟表匠只是替他做事的?”
“我也想到过这一点。不过,嘿,对我有点信心,别担心。我能搞定。”
耳机里传来爱尔兰竖琴的旋律,加州调查局探员凯瑟琳·丹斯正在出租车内,向外看着身边不断后退的曼哈顿市中心的街景,一路去往肯尼迪机场。
圣诞节装饰,小小的彩灯和俗气的圣诞节贺卡。
还有一对对恋人。相携而行,戴着手套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在圣诞节假期外出采购。
她想起了比尔,想着他会不会也喜欢这里。
有趣的是,我们总会记得那些细小的瞬间,如此清晰地历历在目——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年半的时间,对其他人来说,这时间已经足够让很多事情沧海桑田。
斯温森女士?
我是凯瑟琳·丹斯。斯温森是我丈夫的名字。
哦,好的,我是威尔金斯警官,加州公路巡警。
为什么一个公路巡警会打电话到自己的家里却不称呼自己为丹斯探员?
丹斯一直没什么做菜的天赋,当时,她在厨房准备晚餐,嘴里低声哼唱着罗贝塔·弗莱克的歌,正在研究如何使用食品加工机,她打算做豌豆汤。
我很遗憾,我必须通知您,丹斯女士。您丈夫出事了。
她当时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举着一本菜谱,听到这句话时,她的身体僵住了,眼睛盯着眼前的菜谱,脑海里试图消化听到的信息。丹斯现在依旧能够清晰地想起那页菜谱上的图画,即使她只看过那么一次。她甚至可以背出菜谱图画下面的配文:简单易做的暖心汤羹,美味速成,营养丰富。
她现在可以不看菜谱就做出那道汤了。
虽然她从来没有做过。
凯瑟琳·丹斯明白,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痊愈——好吧,“痊愈”这个词是她的心理咨询师使用的。但这个词并不准确,她意识到,其实你永远都不会痊愈了。伤口消失了,伤疤取而代之,伤疤不会消失。随着时间流逝,麻木会代替疼痛,但身体留下了永久的痕迹。
丹斯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她意识到,自己在出租车中正抱着两臂,蜷缩了腿脚。作为一个人体行为专家,她太清楚这个姿势说明了什么。
丹斯觉得所有的街道都是一样的——像是一个个黑暗的山谷,灰色和浅棕色的色调,点缀着一个个atm、小吃摊的灯光。和这里相比,蒙特利半岛是如此可亲。那里有着繁茂的松树、橡树和桉树,沙地上一簇簇绿色的草木,荒芜被欣欣向荣的生命支配。出租车继续慢悠悠地向前行驶着。丹斯居住的地方叫大西洋丛林(又称蝴蝶镇),那里的建筑都是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格,坐落在旧金山以南一百二十英里的地方,拥有一万八千人口,毗邻时尚现代的卡梅尔山谷和日夜不休的蒙特利城。美国作家斯坦贝克的小说《罐头工厂街》让这里名声大噪,而实际上,在这个小镇绕上一圈的时间,只够在纽约市走八个街区而已。
凝望着这座城市的街道,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形容词只有昏暗、拥挤、混乱和极度疯狂。是的,但是,她依旧深爱纽约城(毕竟她对人类着迷,而她从没见过哪里可以像纽约一样,挤下这么多人)。丹斯想知道,她的孩子对这里会做何感想。
麦琪肯定会喜欢这里,丹斯几乎立刻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她女儿,十岁的小女孩儿,梳着长辫子,站在纽约时报广场中央,目光在各类公告牌、路人、街边摊、车流和百老汇剧院之间流连,她一定会爱上这个地方。
她的儿子韦斯就不同了。他已经十二岁,在父亲去世的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但最终他的积极、乐观和自信慢慢恢复了。终于,丹斯可以将他们托付给外公外婆照顾,独自一人出差去墨西哥处理一起绑架案引渡事宜。那是比尔去世后她第一次出国工作。据丹斯的母亲讲,韦斯似乎可以照料好自己了,所以她又安排了纽约的讲座;纽约警局和州警局一年前就邀请她到当地来做一次研讨会。
不过丹斯深知,自己还是要时刻关注他。韦斯是个英俊的男孩,有一头卷发和丹斯的绿眼睛。随着他不断长大,渐渐变得有些闷闷不乐,心不在焉,甚至有些愤怒。丹斯知道这些情绪一部分是男孩子进入青春期的表现,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少年丧父导致的心殇难愈。丹斯的心理咨询师说这些都是很典型的表现,叫她不要过多担心。可丹斯知道,韦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准备好接受纽约的混乱,她从来不会逼迫儿子。这次回家后,她会先问问韦斯,愿不愿意到纽约看看。丹斯不理解为什么有的父母要通过魔法咒术或是心理医生才能知道自己的孩子想要什么。你只需要开口问他们,然后注意倾听他们的答案就好了。
好的,丹斯决定就这么做,如果韦斯对此不排斥,她明年就带他们来纽约,要赶在明年的圣诞节之前。丹斯在波士顿出生,也在那里长大,她对加州中部沿海地区最大的遗憾就是那里并不是四季分明的气候。那里的天气一直风和日丽——但圣诞节期间,人们总会想要吸一口凉凉的空气,感受雪花飘落在身上,看着壁炉里熊熊燃烧的木柴,窗子爬上蛛网般的霜花。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将丹斯从无边的想象中拉回了现实,她的手机铃声总是变来变去——都是孩子们的恶作剧(好在,警察的电话永远不能静音——这条守则没被破坏)。
丹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嗯……有意思。要不要接呢?
凯瑟琳·丹斯屈从了自己的冲动,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