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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 / 2)

第10章

塞利托开着车,看起来有些烦躁,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大力扯了一下衣领。

凯瑟琳注意到了朗·塞利托的肢体语言,警探开着一辆没有警徽的皇冠车,丹斯在加州调查局也有辆一模一样的公派用车。此刻,塞利托载着她快速穿行在纽约的大街上。车顶上的警灯闪烁着,但没有开启警铃。

丹斯在出租车上接到的电话就是塞利托打来的,电话中,塞利托再次请她帮忙调查案子:“我知道你要赶飞机,也知道你得回家,但是……”

塞利托告诉丹斯,他们发现了钟表匠在现场留下的那两个时钟的可靠来源,想让丹斯帮忙去盘问一下那个有可能卖出时钟的店主。而且,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不能排除店主与钟表匠之间或许有些关联,所以他们想知道丹斯对此的看法。

丹斯考虑了片刻便同意了他的请求。她有点后悔刚才那么匆忙就离开了林肯·莱姆的房子;凯瑟琳·丹斯不喜欢在案件调查过程中撒手不管,即便不是她的案子。所以她叫出租车掉头,回到了莱姆的住所,到那儿之后,丹斯发现塞利托正在等她。

而现在,她就坐在警探的车里,丹斯问道:“打电话给我是你自己的主意,对吗?”

“为什么这么说?”塞利托不答反问。

“肯定不是林肯的主意,因为他对我还是将信将疑。”塞利托那一秒钟的犹豫更加验证了丹斯的猜测。

“你对那个目击者的审讯过程很精彩,对科布。”

丹斯了然地微笑:“我知道,但莱姆还是信不过我。”

塞利托又一次沉默了一秒:“他比较喜欢自己的证据调查。”

“人无完人嘛。”

警探大笑出声,他拉响了警铃,加速闯过了一个路口的红灯。

塞利托驾车的时候,丹斯正无声地观察着他,看他的手势和眼神,听他的声音。然后,丹斯便知晓了,塞利托是真的急切地想抓住这个钟表匠。与这件案子相比,他办公桌上堆着的案子大概对他来说已经蒸发了一样,看不见了。而且,昨天在进行讲座时,丹斯也注意到了他,他神态十分坚定,是个坚韧到有些顽固的人,头脑反应也十分机敏,为了弄明白一个问题,掌握一种审讯技巧,他有着无穷的耐心,似乎不管花费多久的时间,他都不会放弃。如果有人会对这样的塞利托不耐烦,那一定是他们耐心不够。

塞利托身上的气场有些紧张,但和阿米莉亚·萨克斯的紧张完全不同,后者似乎有一些潜在的防御意识在。塞利托虽然会出于习惯,总喜欢抱怨些什么,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丹斯总是这样不自觉地去分析某人,分析别人的姿态、眼神,一句无意识的断言,这些对她来说都是一块块神秘的人性拼图。之前只要她有意为之,就可以克制自己的这种做法。毕竟若是在外面喝酒放松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分析自己的酒友,那就太扫兴了(对被分析的人来说就更加难以接受)。但更多时候,这些想法都是自然而然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大概这就是凯瑟琳·丹斯的一部分。

对人类着迷。

“你成家了吗?”塞利托问她。

“是的,两个孩子。”

“你先生是做什么的?”

“我是个遗孀。”丹斯的工作就是区分不同的语气可以带来的不同影响,此刻她故意用一种特殊的表达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中透露着些许冷淡和悲伤,这样一来,他就会接收到这句回答的潜在信息:“我不想谈这个。”如果对方是女人,这时也许会同情地握住她的手,但塞利托的表现和多数男性一样,轻声而尴尬地说了句“很抱歉”,而后转移了话题,开始说起他们在案子里发现的证据和线索——基本上就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开着有些生硬的玩笑。

啊,比尔啊……你信不信?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男人的。丹斯知道,自己是喜欢上这个警探了。

塞利托又对丹斯说起了这家有可能出售了时钟的钟表店:“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哈勒斯坦因会不会就是凶手。但他绝对和这个案子有关。所以,这次行动可能会有些危险。”

“我没带武器。”丹斯直接承认。

美国各个州之间关于警察配枪的法令极其严格且各有不同,但基本上,所有警察如果跨区域办案,都不允许将配枪带出所在州域。而且不光是这个问题;除了在靶场上,丹斯从来没开过她那把格洛克手枪,并且今后,直到她退休的那天,她都不想开枪。

“我就在你身边。”塞利托对她保证道。

哈勒斯坦因钟表店坐落在一个有些昏暗的街区正中央,它两旁分别是一个批发店铺面和一个仓库。丹斯打量着这个地方。建筑表面的油漆已经褪色,墙面上也满是污迹,但哈勒斯坦因的钟表店窗户上装了粗壮的防盗窗,透过防盗窗的缝隙,丹斯的目光穿过了玻璃,看到了店内陈列的各式各样精美的钟表。

在他们走向店门的途中,丹斯对塞利托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只出示证件就好,剩下的交给我吧,可以吗?”

有些警察不喜欢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反客为主、指手画脚,但丹斯能够感觉到,塞利托并不是这种人(他的自信多得是),不过她还是要事先问一句的。果真,塞利托说:“都交给你了,那是你的主场,这就是我们请你帮的忙。”

“我可能会先说一些听起来有些奇怪的话。但你不用奇怪,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然后,如果我觉得他就是钟表匠,我会身体前倾,然后双手手指缠绕在一起。”这种姿势会让人显得弱小无害,从而让杀手放松,降低他直接开枪伤人的概率,“如果我觉得这人是清白的,我会把包从肩膀上拿下来,放在柜台上。”

“明白了。”

“准备好了吗?”

“你先请。”

丹斯按了一下门铃,店门应声而开。他们步入了店内,里面并不大,但各式各样的时钟将这里塞得满满当当:有高大的老式落地钟,与之相似但是个头小很多的台式钟,拥有别致雕塑外形的装饰时钟,设计时髦的现代时钟,还有其他样式的,数不胜数,再加上五六十种收藏级的手表,让人眼花缭乱。

他们继续向后面柜台处走去,一个六十岁左右、体格健壮的光头男人正在柜台后略带戒备地看着他们两个。男人身前放着一个拆开的表芯,看来他正在忙手头的活儿。

“下午好。”塞利托开口打招呼。

男人点头回道:“你好。”

“我是纽约警察局的塞利托警探,这位是丹斯探员。”塞利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你就是维克多·哈勒斯坦因?”

“是的。”他回答道,摘下了一副高倍放大的眼镜,看了看塞利托的警徽。随后微笑,但只是牵动了嘴角,笑容并没有到达他的眼底。他伸出手与塞利托相握。

“您就是店主吗?”

“对,店主,还是这里的厨师、清洁工。我在这里开店已经十年了,没换过地方,快十一年了。”

提供多余的信息,通常暗示着对方有所隐瞒。也可能是出于紧张,无意识间脱口而出,毕竟他也没想到两个警察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店里。人体动作学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单一的某种姿态或行为能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所以不能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片面地判断对方的状态和意图,而是要观察“信息群”——举例来说,看到一个人抱着臂膀时,也必须去看看对方的目光接触反应,还有手的动作、讲话声调、所说的内容和措辞。

在同一种压力刺激下,这个人的行为表现也是一定的,只有确立了这个标准才能进一步开始判断此人的行为意义。

若让凯瑟琳·丹斯来解释,她会说人体动作学分析不是一击必杀的“本垒打”,而是一场需要取得连续胜利的比赛。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警官,出了什么事?这附近又有人遭劫了?”

塞利托看向丹斯,后者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环视店内的钟表,大笑出声:“我这辈子从来没在一个地方看见过这么多时钟。”

“我卖了好多年了。”

“这些都是对外出售的吗?”

“那你得出一个我拒绝不了的价钱。”男人笑着回答道,然后说,“不开玩笑,有些钟我是不会卖的,但大多数都是对外出售的,我开的毕竟是个商店啊,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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