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像是无机物三氧化二砷。在美国,这个东西已经不被允许用在灭鼠药里了,不过意大利这边的情况我不清楚。”
“我闻到一种很浓烈的甜味。”
有些毒药带有这种具有迷惑性的令人愉悦的芬芳。氰化物闻起来像杏仁,那种气味会让你在前几分钟内感到愉悦,随即就会痛苦死去。
莱姆说:“砷化物是无嗅无味的,所以你闻到的应该是别的什么东西。不过这个地方可能是因为使用烟熏法才关闭的。我想你最好出去,萨克斯。”
她听取了他的意见,走到外面,顺手带上门。她说:“理查德会在这里停留也许有个合理的理由。你能不能问问克莱尔?这里叫阿内洛仓库。”
“我会查查看。”
他们挂断电话,她在这片荒废的地方四下看了看。这里的风很大,很冷,一切看起来摇摇欲坠,充足的阳光也不能让这个地方看起来稍微舒适一点。前不久在那不勒斯,她和莱姆办案时,她腰上还带着九毫米口径的伯莱塔。此刻,她开始怀念那把武器的重量带来的安全感了。
五分钟后,她的手机振动,于是她接起电话。
“莱姆。”
“是死胡同,与那些老鼠没什么关系。克莱尔查了理查德放在房间的所有文件。她找到一份蒂姆写的备忘录——那是jdz雇员的名字吧?备忘录是写给仓库管理人的,质询这地方的安全性。不管怎么说,理查德到那里去是有正当理由的。”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线索,莱姆。还有一个停留地点,在莱科市中心。我大概一小时后回去。”
他们挂断电话,萨克斯穿过杂草丛生的路面,走回停车的地方,一边走一边蹭掉脚底沾到的污物。在这附近转悠时沾到砷化物可不是什么好事。
二十分钟后,跟着gps礼貌的女性导航声音,她把车停进莱克市中心的停车场。这里连接着一个快捷酒店,酒店是六十年代风格,不过还算干净整洁。
她来到前台,微笑着出示了她的警徽。然后拿出那张照片。“打扰一下,您见过这个男人吗?”
他也回以微笑,尽管和她的微笑不是一种性质。“你不是意大利警察。”
“对,我是美国警员。”
“是啊,我觉得也是。我不是在问你这个。如果我还要再说点什么,那就是,这里是莱科,我可爱的城市,是在意大利境内,又不是在美国。所以除非你回去叫一名意大利警官过来,否则我爱莫能助。”他转身去整理手头的纸张,尽管那些纸看起来根本不需要整理。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走进酒店附属的小酒吧。一位身材消瘦,留着大胡子的酒吧间招待朝她礼貌性地点点头。比起警徽的把戏,这次她打算换一种方式接近他。
“啊,你好。”那个侍者说着,把四十欧元放进了口袋,“我记得这个人,没错,大概是在两三天前。”
“他在酒吧或者酒廊见过什么人吗?”
“不,我想他们没有。”
“他们?”
“是啊,是啊,那个男人和他妻子。”
萨克斯皱起眉来。克莱尔从gps里看见过地址。也许她没有认出仓库地址,可是她肯定能记得在莱科酒店的停留。
除非……
不,哦,不。萨克斯真的希望是自己弄错了。
她再次展示那张照片。“他妻子是这个人吗?”
“是的,多漂亮啊,不是吗?”
他指着照片里面的人,不是克莱尔,而是萨伦·汉德勒。
好吧,他们也许是到这儿来见公司或者大学的业务员。萨克斯问道:“你确定她是他的妻子,而不仅仅是在一起喝酒的商务助理吗?”
“这我可说不准,不过我能告诉你,他们离开时,是从那边的走廊下去的。”他指着酒廊的玻璃门说,“而那边只通向一个地方:酒店客房。”
“然后,”萨克斯向莱姆解释着,她现在已经回到贝拉角,“去过莱科之后,我又回到最初的两个地点。那里有的商店在第一次查访时我并没有进去——一家女士内衣商店和一家葡萄酒商店。我向他们展示了照片,那里的店员记得他们两个人。好吧,他们对萨伦印象更深。”
没错,他记得,她是个漂亮的女人。
“在第一间商店,理查德给她买了一件女士睡衣。‘是我们店里最性感的一款,’店主是这样告诉我的;然后在葡萄酒商店,他们想买一瓶酒,理查德向店员要求一瓶非常特别、非常浪漫的酒。”
“看来并不是间谍活动,”莱姆说,“而是婚外情。”
“显然,那个男人没有把他的妻子带到科莫湖度过他们的周年纪念日,他骗了她。”
看起来,有人的确这么做了。
萨克斯摇摇头,看起来很失望。“克莱尔告诉我,他们来这里就是想在周年纪念日重温两人的婚姻誓言。这可真是太糟了,莱姆。好吧,我想问题是,咱们要不要告诉她?”
我们选择当私家侦探,他思忖着,那么按照游戏规则大概就是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要如实相告。“我认为我们必须告诉她。”
“你说的对。”叹了口气,萨克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盯着显示屏说,“你有她的电话号码吗?”
莱姆刚想从手机里找号码,不过另一个念头突然涌向心头。
不,不,不可能……
难道这是?
“哦,该死!”他突然说道。
萨克斯和托马斯面面相觑。“林肯?”助理开口问道,“你是不是——”
这位犯罪学家朝助手大喊道:“打电话给埃尔克莱·贝内里,现在就打。”
“在那不勒斯?”
莱姆小声咕哝道:“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也许在新加坡或者芝加哥,反正他带着手机呢。快打,现在就打!”
托马斯叹了口气,然后拿出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莱姆?”萨克斯问道。
“我想我们遇到了比不忠更糟的问题,萨克斯。”
电话接通了:托马斯打开免提,把电话放到他面前。
“莱姆警监!”
莱姆脑海中浮现出个子高高,热情洋溢又总爱脸红的来自坎帕尼亚的林业警员。不久前,他刚刚协助莱姆和萨克斯了结了一个意大利的案子。“埃尔克莱,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当然,当然。婚礼进行得怎么样?你一定要给我寄照片和——”
“埃尔克莱,没时间了!你认识贝拉角这边的警察吗?”
短暂的停顿。
“怎么了?你认识吗?”
“啊,莱姆警监,我还是挺怀念你这急性子的!好吧,我得说,不,我不认识贝拉角那边的人。但是离那儿不远有我认识的人,他在那边的警察局,是——”
“好,好,好,”莱姆喊道,“我需要一台stdp-06检测试验盒,现在就要。把它送到我们住的酒店来,在弗朗西斯科别墅。”
“好的,好的,当然。是我推荐给你举办婚礼的酒店,你会怀念这里的。我现在就安排,莱姆警监。不过,我能不能问一句,什么是stdp-06?”
“一种毒药检测试验盒。”
“我的妈啊!”
他们挂断电话。
萨克斯说:“你是在想着我也在想的事吗?”
“一对夫妇有了婚外情。丈夫想要杀掉妻子。丈夫因为职务之便去了仓库,在那儿他看见并且偷取了一些强力灭鼠药。”
“这是科学技术警员会寻找的首要目标。”
“那并不是容易察觉的东西。砷化物无色无味。而且记得吗?克莱尔曾经说过理查德,他和萨伦经常四处旅行。他们很可能一直在等待时机,直到来到像现在这样的小镇,这种地方的警察和验尸官很可能没有太多经验。也许他们会把它看成一起意外事故。在酒店的厨房放一些,再往克莱尔的食物里掺进去一点。”
二十分钟后,前台接待员打电话过来说,楼下有一位警察要求见莱姆。
“好的,好的,让他上来。”
消瘦的制服警员穿着警察局的蓝色制服——这是意大利的警方主力。但见到莱姆时,他显得有点敬畏。“您的名气非常大,长官。那个作曲家的案子!在那不勒斯,真是惊人!我读过关于它的所有报道。我的朋友……埃尔克莱·贝内里协助过您。当他打电话要这个……”他递给萨克斯一个大塑料袋,“……我感到非常荣幸,您明白吗?”
“好的,谢谢你。”萨克斯回答。
莱姆点头表示感谢,不过有些心不在焉,显然,还带着不耐烦看着眼前的人。
“那个,能否请问一下,这是要做什么用?”
萨克斯说:“他正在写一份调查论文。”
“啊,是这样。您是相当杰出的作家。我有一本您的书。我能看懂英语,虽然不算太好,不过能看懂不少。希望我能有幸读到您的论文。我非常期待——”
“现在我真的必须要开始工作了。”莱姆说着,朝门口点头。
萨克斯引领他走出房间,说着:“以后我们会送你一本他亲笔签名的书。”
“太好了!谢谢您!”
“·别客气。”萨克斯说着,关上了门。
她把检测盒从袋子里拿出来。这种stdp系统操作非常简便。首先准备好疑似有毒的食物或饮品样本,然后将样本放在检测卡上。如果检测到有毒物质,检测棒上就会出现染色条纹。通常结果都是立等可取的。
不过,你当然要先弄到所需的样本。
莱姆说:“咱们得想办法去邓宁的房间搜查一下。”
“他会怎么做呢?”
“想要造成立刻死亡就需要把它吃下去;也许会利用药物胶囊,也许是通过食物或饮品。”
萨克斯拿起房间里的电话:“我先看看他们是不是出去了。如果他们不在屋里,也许我能说服或者买通服务员让我进去。”
她打电话到前台,讲述了一个十分令人信服的故事:她说想要给这对夫妻送一份惊喜礼物。
听着电话另一头,她面色逐渐沉下来。
“·谢谢你。”
“怎么样,萨克斯?”
“前台店员说他们也许并不希望受到任何打扰。今晚他们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享用浪漫晚餐,纪念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上帝啊,也许他现在正在给她下毒呢,莱姆。”
火灾警报在欧洲,至少在意大利,可不是闹着玩的。
莱姆觉得,这种声音类似于核潜艇上的高音警报器。警报声此刻响彻弗朗西斯科别墅的走廊。托马斯只用了几秒就拉响了他们所在楼层的火警警报器,并且避开了所有监控摄像头。警铃迫使客人全都跑出来了,他们大部分都用手捂着耳朵。
萨克斯就等在邓宁的套房旁边,当警报声停下时,她就躲到门后。这对夫妻刚走出房间,她立刻闪身过去,避开两人的视线,伸出一只脚卡在门与门框之间。她又等了片刻,直到他们消失在转角才走进房间。
她注意到他们已经开始用餐。在显然是克莱尔坐的一边——桌子这一侧的葡萄酒杯上有唇膏印,不过萨克斯还是用带着塑胶手套的手,把每一样东西都取了样本。她还快速搜查了药柜,并没有发现任何药物或者非处方药品等有可能被毒药染指的东西,或是可能混入毒药的饮料瓶。
五分钟后,她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套房,随即房间里的扬声器就传出了通告,以意大利语、英语、德语和法语轮番说明刚才的警报是虚惊一场。
萨克斯站到桌边,弯腰弓背在一堆stdp-06检测卡上,开始疯狂工作。邓宁夫妇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回到套房里,继续进餐。
好在检测进行得很顺利,没过几分钟他们就拿到了检测结果。
食物和饮品中没有发现任何毒素残留,没有检测到砷化物或者其他有毒物质的痕迹。
莱姆最憎恨的就是他的推理被证明是错的。“好吧,也许谋杀只是多虑了。”
“宁可事先谨慎有余,不要事后追悔莫及。”
莱姆脸色更难看了:他也很讨厌这种陈词滥调。
萨克斯说:“好吧,我们还是要把莱科酒店房间的事告诉她。”
莱姆,这个世界上最不会多愁善感的人,竟然开口:“等到明天吧?至少让她好好度过今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浪漫晚餐了。”
萨克斯附和道:“为什么不呢。”
翌日清晨,莱姆和萨克斯坐到大堂的包厢里等着克莱尔过来。她向他们打招呼,然后坐下来。
莱姆看了看萨克斯,准备由她说出实情。
“首先,我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间谍活动或者勒索的证据。不过……”萨克斯深吸一口气。
克莱尔举起一只手。“我知道,我知道。我昨晚原本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时间太晚了,而且我想反正咱们今早也要见面的。”
莱姆好奇地看着她。
“我已经弄清楚理查德在干什么了,关于他的秘密行动。”
莱姆和萨克斯都注意到她脸色兴奋,于是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克莱尔接着说道:“这都是为了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
萨克斯沉默了片刻。“此话怎讲?”
“他偷偷去采购了一番,他给我买了最棒的礼物!gps上显示的其中一个地址是……”克莱尔脸红起来,“……一间女士内衣店。他给我买了一件布料少得可怜的性感睡衣。当然了,他是一个男人,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买这种东西,不过是萨伦陪他去的,由她帮忙挑选。而且他在那一带找到一家店,他们居然有我们在那不勒斯举行婚礼时喝的那种酒!是加利福尼亚产的,在这里几乎不可能找得到。我想这些就是他之所以背着我偷偷发短信的原因。于是接下来——瞧啊。”
她举起自己的手机,上面展示了一张装裱好的刺绣照片,内容是一只悬停在花朵上的蜂鸟。“萨伦的多个前任女友中有一位是个艺术家。理查德从她那订制了这个。她从佛罗伦萨一路搭乘火车送过来,几天前萨伦和理查德去科莫见她,去取这件东西。”
“在她下榻的酒店?”
“是啊。那也是gps上显示的其中一个目的地,我很确定。”
“女朋友?”萨克斯问道,“萨伦的女朋友?”
“哦,是的。萨伦是同性恋,你得知道。”
好吧,林肯·莱姆反复想着造成误解和错误的真正原因,这些在罪案调查时总是会被忽略。
可是说到出错……
“我很抱歉让你们白忙一场了。”克莱尔说道,“我真的非常感激。”然后他看向两人身后,“喏,她过来了——理查德这次的同谋。阿米莉亚,你已经见过萨伦了吧?”
“还没有。”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过来,向莱姆点头打招呼,然后克莱尔把她介绍给萨克斯。萨伦微笑着品评萨克斯的美貌:一位美丽的女士,而且还是公认的美女,评论另一位美女。她们行了贴面礼。萨伦坐到克莱尔身边,两人也拥抱贴面。
“我刚刚告诉阿米莉亚和林肯关于你朋友的刺绣。它可真漂亮啊。”
“还有那件睡衣,你喜欢吗?”
“哦,是的。”克莱尔脸红了。
“我敢肯定你穿上后一定迷死人了。”
克莱尔急忙调转话头,她回头看向大堂。“你和理查德是不是一起吃的早餐,萨伦?”
“是啊。”
“他现在还在那儿吗?我想在你们启程去科莫之前和他一起喝咖啡。”
“没有,他回你们的房间去了。”
克莱尔发了条信息。片刻后,她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看屏幕,然后皱着眉说道:“呃,好像他觉得不太舒服。他回去躺下休息了。”
接着莱姆注意到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他看着萨克斯,发现她鼻息稍显急促,头歪向一边,眉头紧锁。她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努力想一些事。记忆中好像有什么一时间想不起来。
是关于气味的记忆。
突然,灵光乍现般,莱姆想通了。他低声说道:“那间仓库,萨克斯。”
“我闻到一种甜味,气味很强烈。”
“是的。”萨克斯回答。
那是萨伦的香水气味,萨克斯在莱科城外那间小房子里闻到的就是这种气味。
莱姆转头朝一个正经过的勤杂工大声吼道:“我们需要救护车!医生!”
“先生,您病了吗?”
“不是我!”他大喊,“是在邓宁套房,现在就去!快去!”
这个瘦小的年轻人犹豫了一下,随即跑去前台了。
“林肯,”克莱尔喊道,“这是怎么了?”
萨伦意识到自己被识破了。她快速地起身,可是萨克斯以更快的速度行动起来,把她压回座位,同时拿起她的手提包。
她黑色的双眸眼神闪烁。“你们不能这么做!”
“阿米莉亚!”克莱尔结巴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萨克斯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桌子上。这个典型的女用手提包里有两个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着一副塑胶手套,另一个里面有灰蓝色粉末的痕迹。
莱姆认出那正是砷化物。
萨伦再次想站起来,但是萨克斯俯身向前低声道:“别动。”
尽管没带武器,阿米莉亚·萨克斯仍然是个令人生畏的女人,一个让你无法逃避的危险人物。
理查德·邓宁的情况不算严重。
早餐时,趁着理查德不注意,萨伦把毒药洒在了他们桌上的熏鲑鱼里。尽管剂量足以致命,万幸的是急救室医生动作很快,由于时间太短,毒药并没有对他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此刻,他还在科莫的医院里——同时,莱姆猜测,他的血液正在通过公司竞争对手的机器进行分析。克莱尔和其他两位员工,查理和蒂姆,都守在他身旁。
萨伦·汉德勒也待在她该在的地方:位于加里波堤街的贝拉角警察局内的拘留所里。巧合的是,它就在市政厅旁边,这个市政厅正是莱姆和萨克斯举办婚礼的地方。
莱姆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的阳台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回想着刚刚的千钧一发。事实上他稍感安慰,果然这还是一桩案件。萨克斯也许应该更仔细地留意当事人的经历,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而他则该更关注这些证据。这样一来,或许他们就能更早的发现这里存在的三角关系,那就是萨伦·汉德勒可能对理查德或者克莱尔两人中的一个有兴趣:长久以来,他们三人一起商务旅行而变得愈发“亲密”,正像克莱尔所说那样。再有就是克莱尔给萨克斯的那张照片上,萨伦紧蹙双眉,那可能不是因为强烈刺眼的阳光,而是因为她看见这对夫妻满怀爱意的拥抱在一起,看着她迷恋的人如此令她怒火中烧。
还有一点古怪的地方就是,尽管萨伦并不住在贝拉角这边,可是她却频繁出入这座别墅。
也因为她钟情于克莱尔,而不是理查德,那天在大堂,她才会说希望克莱尔来和他们一起吃午餐——如果一个女人和别人的丈夫有婚外情,是很难说出这样的话的,但是如果某人是倾心于他的妻子,那就讲得通了。做水疗也是一样——那很可能是萨伦提议的。而且萨伦对阿米莉亚·萨克斯的评论恐怕也是别有深意。
当意识到这种三角关系的可能性,也就是会造成谋杀的可爱动机之后,他马上有的放矢地去寻找重要的鞋印和指纹,并且更加仔细地搜索那个仓库。萨伦肯定去过那里,这毫无疑问,那台设备经由铁路运输到达时她需要过来检查;她一定是注意到了那些死老鼠还有装着砷化物灭鼠药的盒子。所以她可能是用胶带堵住或者卡子卡住门锁,让它开着方便自己之后回来拿毒药,这就很可能在后门上留下了纤维、指纹或趾掌脊。
在萨伦的衣物样本、鞋子、汽车和她自己酒店房间很容易就能检测出砷化物。
不过最终,莱姆觉得,心理侧写,对嫌疑人陈述的剖析以及十维度法医鉴定分析都没有那么重要,反倒是偶然闻到的香水味从犯罪嫌疑人手中救下了被害人的性命。
而结果,本质上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不仅仅是在犯罪案件上,生活中也是如此。
当地警方得知协助他们破案的美国警探正是之前在那不勒斯破获作曲家案件的人时,他们感到非常高兴。因此莱姆也在获取证物上获得更多的自由。通过对萨伦房间和车辆的搜查,他们果然找到了更多的毒药残留痕迹,几十张偷拍的克莱尔的照片,有些甚至是裸体的,还有一封伪装为来自jdz系统的某个欧洲竞争对手的邮件,邮件声称理查德·邓宁拒绝出售商业机密激怒了他们,并且威胁会对他灭口,以此作为杀死他的动机(当克莱尔在做水疗时向她问起关于商业间谍的事,她还趁机将这条虚构的信息透露给克莱尔)。
对于负责这个案子的检察官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一本日记。里面有萨伦写的诗,表达她对克莱尔的爱慕,还有很多表述关于她坚信她可以让克莱尔也爱上自己——只要她能摆脱掉理查德。
莱姆心想,对于那些预谋谋杀的人来说,这是个不错的经验教训:千万不要写下诸如“我发誓要杀了那个狗娘养的混蛋。”这样的东西。
他一边笑一边向萨克斯展示那几页内容。
萨克斯也笑起来:“这几天到处都在发誓,是不是?”
当暮色渐隐,斯宾特房车已经载着参加婚礼派对的宾客们返回度假别墅。他们陆续下车,走进大堂,莱姆和萨克斯正在那里等着迎接他们。
朗·塞利托看见两台国家警察标志的汽车正停在酒店门口,面色狐疑地看着莱姆,后者只是对他耸耸肩。
罗斯·萨克斯走到女儿和莱姆身边,拥抱了两人:“这里可真美,尤其是勃朗峰简直美极了。我拍了一大堆照片,你们一定得看看。”
“哦,我都等不及了,妈妈。”萨克斯说道。
这位窈窕的淑女说:“那么,你们的蜜月如何?我一直担心你们会觉得无聊。贝拉角虽然景色宜人,不过似乎有些太宁静了。”
“这个嘛,”莱姆说,“我们有自己的乐趣。”然后开始引导大家到酒吧享用开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