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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嗣(2 / 2)

载潋听说至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飞快地向太后宫里走,将方才回话的小太监都甩在了身后,载潋忙着登上了台阶在外边等通传,听见里头传来一片融融的笑声,片刻后便见太后身边的二总管崔玉贵来迎自己进去,道,“格格请吧,您这会儿来,正赶上太后高兴呢!”

崔玉贵替载潋打了帘子,载潋便瞧见里头坐了一片的人,一个个都围在太后跟前,皇上也在太后宫里,就坐在太后身边。

载潋一个个打量过来,发现除了方才小太监提起的人,连皇后、瑾嫔、珍嫔和大公主,庆郡王和恭亲王及他两位女儿都来了。

载潋许久未见六叔恭亲王,如今也已经苍老了许多,她不禁悲从中来,见到六叔又想到了自己才刚过世不久的阿玛。

载潋如今未出守孝期,身上穿的旗装仍以素色为主,并不加装饰,夹杂在许多前来庆贺的人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载潋来不及思考许多,便恭恭敬敬地走到太后和皇上的面前,跪下行礼道,“奴才载潋给太后皇上请安,恭请太后皇上万安。”

太后坐在暖阁下的贵妃榻上,皇上就坐在另一侧,太后瞧见是载潋回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盅,笑了笑道,“起来吧,你才从西山回来,也有功夫没见过你六叔了吧,去给你六叔请个安吧。”

载潋应了“是”,便退着步子走到恭亲王面前,转过身来福身行了礼道,“载潋见过六叔,给六叔请安。”恭亲王的动作也明显没有从前敏捷了,他从椅子上用了许久才站起身来,恭亲王两个女儿若翾和若翙便过来扶恭亲王起来。

恭亲王迟缓地“哎!”了一声,便起身来攥了攥载潋的肩膀,载潋发觉六叔的眼眶忽然红了,知道六叔一定是想到了她的阿玛,自己的亲生弟弟,载潋不由得也跟着湿了眼眶。

“六叔身体可都还康健?!”载潋定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无非是想图个心安,她明眼就能看出来六叔的身体早不如从前了,现在的模样像极了阿玛被诸病缠身的时候。

恭亲王“嗯...嗯...”了好几声都答不出一句话来,他拍了拍载潋的肩头,才道,“我一切都好,不需要牵挂,潋儿照顾好自己便是对六叔的宽慰。”

载潋转头望向皇上时发觉连皇上的眼眶都跟着红润了,她不知道皇上是心疼起了他的亲叔叔恭亲王,还是恭亲王的话让他想起来自己的阿玛。

“载潋你过来坐吧,今儿正高兴呢,怎么你一问话反倒惹得大家都不高兴了。”太后颇有些不快地命载潋过去坐,载潋听太后话里有了不悦之音,便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只得乖乖走过去在空座上落了坐。

载潋瞧见自己的哥哥载沣和另两位哥哥都坐在自己身前,却也不能说上一句话。

太后等着恭亲王重新落了坐才又开口笑道,“明儿载泽成亲,是大喜的日子,我和皇上不能去的,你们可得都去热闹热闹,我可盼着载泽能早点有个儿子呢,我爱新觉罗家多子多孙才多福气!”

“是啊!”大公主忽跟着太后的话开口笑道,“太后的心意我们都明白,不过女儿也最明白,太后还是盼着能抱个亲孙子呢。”

众人都懂大公主是什么意思,是想要皇上能早些为社稷祖宗基业延绵子嗣。皇上虽不是太后亲生子,却是过继为文宗皇帝的嗣子,便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载振自小受庆郡王奕劻溺爱,更是受太后宠爱,便在众人都寂静无声时开口道,“公主的话没错,奴才知道太后福大,上天眷顾太后,早晚会给太后送来这份福气的!”

载潋发觉皇上以眼神掠了掠坐在庆郡王后面的载振,脸上早已是不悦的神色,而载泽也发觉了皇上的不快,便忙分散皇上与太后注意道,“回皇上太后的话,奴才承蒙皇上太后赐婚恩典是无上荣耀,定不负皇上太后期望。”

“载泽,今儿来的都是自家人,你也不用打这样的官腔儿,没旁人听着。”皇上突然向载泽说了这样一句话,令所有人都感到一丝尴尬,太后更是不明白载湉说出此话的目的是什么,却借机故在众人面前作慈态道,“载泽你起来吧,谢恩的话不用反复再说了,你心里懂得就够了。”

载湉明显在人群中坐得有些耐不住性子,他最难以忍受太后在人前表演慈祥的模样,而且当着太后的面他也不能去关怀自己六叔的身体,他心知肚明六叔曾是太后在朝政上最大的制衡与威胁,所以才会在载潋问起六叔身体康健否时打断他们的对话,还埋怨载潋惹得众人不快,其实只是惹得她一个人不快而已。

“亲爸爸,儿臣昨日因暴雨阻隔道路,今日才得以返回,朝政之事本已耽搁了,今日更不愿贻误政事,想先请告退了。”载湉不顾众人在谈笑些什么,起身便向太后请退,太后虽有不快却不愿让旁人非议,便故作温蔼道,“皇上既牵挂朝政就先去吧,不过也要爱惜身子,若是累坏了身子,我可就真抱不到孙子了!”

“是,儿臣明白。”载湉眼眸低垂地淡淡应了一声,便欲转身离去,却忽然在暖阁门口前停下了脚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背对着众人忽开口道了一句,“对了,载振,你刚才说什么?”

载振听到皇上叫自己的名字,忙站起身后转向皇上的方向又跪下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刚才是说太后和皇上福气大,上天定会眷顾太后和皇上的。”

载湉背对着载振冷冷笑了一声,忽开口问他道,“你这么能说会道的,就没算算谁会眷顾你?”

载振一时愣了神,他不知道皇上突如其来的问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不敢突兀地说些什么,便在寂静无比的殿内叩头道,“奴才愚笨,奴才惶恐,不懂万岁爷何意...”

此时载振的阿玛庆郡王奕劻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开始隐隐觉得皇上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有关于从前载振掳走了载潋一事,虽然之前一直隐瞒得很好,却不敢保证如今不会东窗事发。

“你还惶恐?!”载湉忽又转过身来大步向载振走来,他直指着载振吼道,“你劫走了载潋的时候怎么不惶恐?你欺负她的时候怎么不惶恐?!你把她害得遍体鳞神怎么不惶恐!朕看你不是愚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奕劻听至此处已完全明白,皇上这是全都知道真相了,他来不及思考这其中是谁走漏了风声,便慌忙领着载扶一起跪倒求饶道,“万岁爷息怒!逆子年轻糊涂,奴才管教不严,罪该万死!请万岁爷降罪,但万勿动怒损伤龙体啊!”

载湉冷冷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庆郡王奕劻,他知道庆王多年来是受太后宠信才能步步为营、高升至此的,他知道载振做的坏事必有庆郡王包庇掩护才能隐瞒得这么好,他恨不得连庆郡王一起斥责了,但碍于太后,却不得不为他留有一丝颜面。

“载振,朕向来知道你心思浮躁,却从未说过你什么,本想你总有一天能懂得事理的,却不想你竟做出如此荒谬放肆之事!载潋是醇贤亲王之女,与你同宗同族,血脉相连,你如何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载湉声色俱厉地斥责跪在地上已惊慌失色的载振,更令其余所有在场的人疑惑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载潋一个人坐在太后身边,她低着头听着远处皇上的吼声,只感觉心都紧紧扭在了一起,她不希望皇上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必会惹得太后动怒降罪。

可此时此刻的载潋在太后面前,在根本没有她可以发言的余地的宫禁之中,除了任凭事态发展却什么也做不了。

载潋微微抬起头来,忽发觉自己面前的载泽竟满目憎恶地瞪着跪在地上的载振,载潋见状更感觉事态不对,明日就是载泽的成亲之日,今日皇上提起此事,如何令载泽安安心心迎娶她人。

“载振!”载泽忽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冲上前去吼问道,“你告诉我,你不是说此事与你无关吗!你告诉我,潋儿被伤成那样是不是你做的!”

太后知道载泽心里一直记挂载潋,可她为了继续巩固叶赫那拉氏族的势力,执意将载泽并不中意的静荣指婚给他,此时太后看到载泽因为载潋而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担心他会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来,影响自己明日为他一手安排的婚礼,影响他迎娶自己的侄女静荣,便定定开口打断道,“载泽,皇上在问话,与你无关,你出去吧!”

“太后!”载泽闻声后跪着向太后脚边挪了几步,他满眼含着泪叩头道,“太后!奴才们可都是您的至亲骨肉啊!潋儿受的委屈您不能坐视不管啊!”

“你放肆!”太后忽蹙起了眉,厉声吼了载泽一声,“我自然知道你们都是我至亲的骨肉,不然今日何苦召你们在此!你是指责我不顾你们死活了吗!”

载潋坐在远处只恨自己昨夜里为何将所有话都同皇上说了,既然委屈也受了,也忍了,又为何在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后将真相告诉皇上呢!让他又面临太后的责难!

“太后!”载潋抬起头来方高声喊了一句,便又立时听到另一声呼喊传来,“太后,皇上!是奴才管教不严,才叫今日皇上误会了振贝子,出了这等乱子!太后皇上息怒,振贝子实属无辜,若要责罚,奴才愿一人承担,恳请太后皇上不要牵连奴才的妹妹!”

载潋呆愣愣地坐在原地,她所有想说的话都被载沣抢先了,她眼里的泪越积越满,她想起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来“奴才回去也是给皇上和哥哥们添乱而已...”,如今更觉得自己是一语成真了。

“载沣!还有你,皇上在问话,你们都出去!”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耐不住性子地从暖阁窗下的贵妃榻上站起身来,她身后的大公主和宫女何荣儿便忙着过去扶她。

“载潋,你既然是受了委屈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和皇上,偏要选在这个当口儿说?你是什么居心?!”太后来来回回在殿中踱着步,来来回回打量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载振、庆郡王、载泽和载沣。

载潋闻声也立即跪倒在地上,她紧紧将头叩在地面上,她根本无法向太后解释昨晚她和皇上发生了什么,无法解释她为何会突然将所有真相“告诉”了皇上,载潋无法,只能惶恐道,“回太后,奴才本非有心,着实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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