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世家名门,二十岁高中状元,三十五岁任秋闱副考官,四十岁任吏部尚书,仕途平步青云。
更可怕的是,在三年一度的官员考核中,江时的评级永远都是上上。无论是他的上官还是他的下属都对他赞不绝口,就连百姓都对他敬爱有佳,明明只在地方当过六年官,但收到的万民伞已不止两把。
蟾宫折桂,才华横溢,万民敬仰,帝王宠信。
御史院的前任左都御史在致仕前,曾如此评价他:做到了一位文臣所能达到的极致。
正说着话,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大人,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什么情况?”
“有辆马车在巷口拐弯时打了滑,堵住了大半的路,剩下那小半我们过不去。”
到了年底,帝都几乎每天都在下雪,路上的积雪一旦清扫不及时,就很容易堆积成薄冰,马车侧滑的事情时有发生,见怪不怪。
江淮离淡淡道:“去问问他们还要多久才能把马车挪正。如果需要人搭把手,你帮一帮。”
“是。”车夫跳下了马车。
片刻,外面有女子的声音响起:“多谢公子相助。”
熟悉音色传进江淮离的耳朵,他下意识理了理衣襟,抱着汤婆子掀开了马车帘。
寒风灌进喉咙,慕秋的身影映入眼帘。
江淮离想过不久之后两人会再次相逢,却没想到会在他回京第一日就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慕姑娘。”他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某种克制的情绪,可细听之下,又只是一片虚无。
坐在马车里的江安蓦地抬头扫了江淮离一眼,脸上划过一丝异色。
第八十章 仅剩的,是从心底陡然升起的……
“江公子?”慕秋诧异,抬手掀开挡风的帷帽,朝江淮离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巧,你是回京述职了吗?”
“是,我刚到京城。”江淮离将她打量了一番。
大半年过去,她的容貌长开了许多。
本就精致的眉眼越发秾丽,多一分则浓艳,少一分则浅淡,纵是不施粉黛,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目光往下滑,江淮离才注意到她的身体微微靠着婢女,裙摆及地,能隐隐看见精巧的绣鞋——她的左脚受力似乎比右脚重。
联想到马车侧滑,江淮离温声问:“你受了伤?”
慕秋回道:“脚崴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刚才马车拐弯时,旁边正巧有小孩子在放炮竹。马匹受了惊吓,再加上地面的积雪化成了冰,行人一个不小心都要滑倒,何况是受惊的马匹。
慕秋当时坐在马车里,直接被甩到了马车另一侧,脚当场便崴了。
好在车夫在混乱中稳住了马匹,马车只是有一边的轮子卡在了路旁夹缝里,并没有完全侧翻在地,不然慕秋可不只是崴到脚这么简单。
江淮离刚要继续开口,干燥的寒风忽然倒灌入他的喉咙。
他被呛住了,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唇剧烈咳嗽出声。
他咳得极用力,待嗓子的痒意压下去,再抬头时,本来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病态的嫣红,周身萦绕的疏离感因这份血色消散许多。
“江公子,你没事吧。”慕秋关切道。
江淮离摇头:“你是打算出城?”
“原本打算去趟寺庙。”低头看了看隐隐作痛的脚踝,慕秋说,“不过现在出了这件事,还是直接打道回府为好。”
江淮离扫了眼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抢救好的慕府马车,又垂眸望向披着天青色斗篷、俏生生立在寒风微雪中的慕秋,最后转头看着马车里的江安。
——这辆马车外表普普通通,但里面其实很宽敞,再多坐两位女子也不会拥挤。
以江安的心计智谋,自然不可能读不懂江淮离的意思。
他往炭盆里加了一块银丝炭,动作慢条斯理,语气漫不经心:“这是你的马车,自然由你做主。”
与江淮离认识久了,江安自然知道江淮离对女子是如何不假辞色,不在意的人,哪怕对方死在他的面前,他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如今这般表现,分明就是在意的。
江淮离这才对慕秋说:“外面风大,慕姑娘不介意的话,上马车坐会儿,喝杯热茶吧。”
慕秋犹豫了一下。
没等她出声拒绝,江淮离又道:“我堂兄也在车上,你的婢女可以一块儿上来照顾你。”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未免太不给江淮离面子,慕秋笑着应了声好。
在白霜的搀扶下,慕秋慢慢挪到马车边。
江淮离想伸手扶她上马车,可手刚伸出去一半,慕秋已艰难踩着马凳走了上来。
他默默将手收回袖中。
进了马车,慕秋才与江安打了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