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知瞧着满地狼藉,白的脑浆赤红的血,横七竖八的人的死尸,手脚堆叠在一块儿,身躯上头那些个变形的、破裂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脑袋,只觉得好似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头,喊了一声言照清之后,就觉得再也发不出声来。
再看血污横流之中的言照清,单膝蹲着,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回身抬头看他,面色清冷,眼眸漆黑慑人,他不说话,只是飒爽蹲在那儿,就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场。
“什么事?”
言照清声线很冷,像是寒冬腊月的瓦上霜,冻得秦不知脑仁疼。
秦不知觉得自己的舌头大概被猫叼走了,但比起舌头,他胃里的翻涌和脑中的眩晕更叫他觉得难受。
不只是胃和脑子难受,秦不知觉得自己双腿也发软。
“万公公在万民坊找你。执金吾在东剫河搜到了东西。”
好在秦小世子彻底晕过去之前,言简意赅将带来的两桩事情都交待清楚了。京都府的人眼疾手快,将秦小世子接了一把。
言照清站起身,低头看了看牢中惨景,思索了半晌,交待京都府的人善后。
京都府的师爷道:“言参将放心吧,已经差人请咱家大人来了,剩下的事情有咱家大人照看着,言参将尽管先进宫复命去。”
万公公是最得李皇信任的内官,若非有重大紧急事,他也不会亲自来寻。这来找言照清,怕是李皇有口谕要传,或是来召言照清进宫的。
言照清迟疑了一瞬,点点头,“有劳师爷了。”
说罢撩袍迈步去,路经秦不知的时候,交待京都府的人将秦小世子送回家里头,叫个大夫来看看。
京都府的师爷跟在言照清后头,苦笑道:“怕不止是大夫,秦丞相还得叫个神婆来给小世子收收惊呐!”
今日的惨状,换成是谁着了不害怕?他这一把年纪,自诩见过的风浪多、吃过的盐比这些小年轻吃过的米还多,今日见这阿鼻地狱再现,心头也是狂跳不止。
都知道废太子党的人心狠手辣,这十六年来犯下的桩桩件件事情端的是冷血又恶毒,光是十年前屠了当年在党争之中做了李皇金算盘的马百万一家一百一十三口,就够轰动李朝的了。那桩无头案子,虽然对外说是绿林土匪所为,可但凡跟朝堂有些关系,或是有小道消息门路的,都知道那是废太子党做下的。
没想到废太子党们对别人心狠手辣,对自己人也不含糊。
这一来,言照清只能逮到说是漏网了的那两个人,又或者是许之还,才能叫这案子的眉目现出来喽。
京都府的师爷看着言照清被地牢门口的光盖了的背影,深深叹一口气。
言照清自京都府出来,快马赶回万民坊。
才到坊门,就见门外落着一顶宫里来的大马车,四面华美卷帘垂得严实,万公公立在马车一旁,正同曹九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