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照清快马不停,直到离马车极近了,才猛地一拉缰绳,叫马蹄高高扬起,才落定。
万公公年轻时候也是随李皇征战过沙场的,不是宫中其他软绵无力只会伺候人的内官。言照清的马这样近又这样烈,周围的人惊呼阵阵,几个跟着出来的小内官要么躲,要么大着胆子想来护住万公公,连曹九台面上的血色都倏地尽失,那万公公还是不闪不躲,坚定站在原地,面不改色瞧着言照清和他的马。
言照清翻身下马,虚虚抬手抱拳行礼,觑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曹九台。
“曹掌柜的怎的还在此处?前几日不是说在外头有一桩大生意要谈?怎的,万民坊解了封禁还不着急走,是想留在这儿协助我们执金吾收尾不成?”
曹九台大概是觉得方才被言照清的快马惊吓,颜面尽失,心内怒不可遏,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和善百姓样子,“若是言大人有需要,那尽管吩咐曹某,曹某愿竭尽所能,为陛下尽心尽力。”
言照清一挑眉,“哦?曹掌柜的此话当真?”
当着宫中大内官的面,曹九台自然不肯在面子上落下风,拍着胸脯保证,“这是自然。”
言照清似笑非笑,看着曹九台,“我之前不曾注意过,这坊门口,竟贴着今年婆神诞的金主录呢!曹掌柜的,你来瞧瞧,位在金主第一的这个曹九台,说的是不是你?”
这五日言照清都在坊中四处追查,不曾留心过坊门张贴的婆神诞布告,布告除了告知婆神花车游街时间、婆神诞后的百家宴席举办时间和地点,还有一张用金漆书写的金主录。
所谓金主,就是给婆神诞捐钱捐物的人,历年的婆神诞也是这么操办起来的,全靠百姓集资,那大部分都是北游人,按捐赠数额从多到少地排名。今年,位在金主录首位的,赫然是一个李朝人——曹九台。
言照清也是方才瞥了一眼,猛然瞧见的。
瞧见的瞬间,就想到了亓州的房子在曹九台名下,向来不踏足异国人聚居地的曹九台这一回又出现在了万民坊里头。
他还给婆神诞捐了大笔的银子。
他身上还有莫名其妙的针对他的敌意和恨意,纵使用他那八面玲珑的商人嘴脸掩盖住了,那些敌意和恨意还是有意无意地从他瞧他的眼神,从他的眼角眉梢之中泄露出些许。
不管言照清怎么想,曹九台好似都跟法场劫囚这桩事情有不小的关系。
言照清这般当着大内官的面质疑他,曹九台除了觉得受辱,心头也是一惊,面上神色滞了一下,才想起辩解来。
“确实是曹某,但曹某也只是因为同万民坊中的北游长老交好,见他烦恼婆神诞的操办钱,才慷慨解囊了一番。言大人这一番话,倒显得曹某居心不良似的。”
曹九台说罢,还委委屈屈冲着万公公一摊手,好似言照清叫他蒙受了不白之冤。
言照清冷笑,“只是同坊中长老交好这么简单?只是交好,就坐上了金主录的头位?”
曹九台眼珠一转,突然“噗呲”笑出声,“自然不只是同长老交好这么简单。言大人,咱们都是男人,这会儿也没有外人,曹某就同你直说了吧,同我交好的其实是长老的小女儿,她同曹某睡了一觉,那滋味,自然是值千金做金主的。”
“曹掌柜的。”万公公笑着出声,阻拦曹九台意犹未尽的话,慈眉善目,温和道,“我同言小郎君还有要事要谈,涉及军机,还请曹掌柜的回避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