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照清心头一惊,以为她问的是他,随即才立即会意,她问的是上边那位少年。
“我早就瞧她不顺眼了,一路上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咱们又不是上京城唱戏来的,她这一路上又是殿下又是玉娘娘地叫着,早把身份泄露出去了,难怪人家昨天在朝门埋伏我们呢!”粗布擦着刀,有一些细碎的声响,那少年兀自埋怨,“早就说不要带上一个疯子,你偏不听。这下好了,等回头,我就说,是你杀的她。”
一阵无言。
上头两人好像对立着,一时也不说话。
言照清拽着那纱衣的衣角,柔软的纱衣冰凉,同这潮湿的旱沟一样,凉意顺着他的掌纹沁入他的掌心,他灼热的掌心稍稍得了一些冰冷的安抚,这叫他发疼的头有了些缓解,但更叫人窒息的紧张又涌上他的心头。
他如今天时地利全不占优势,要如何行动,才能将二人一并拿下?
别说天时地利,他如今连搬个救兵都办不到。
他也不敢离开,若是他离开,这二人跑了呢?到嘴的肉,他怎么肯轻易放了?
两个劫犯不说不动,言照清也不敢说话不敢动。但这般下去,终究还是有一方忍不住,要有所动作。言照清觉得自己当前所在位置,正处在下风,若是他二人分头在附近掀开盖板,跳进旱沟之中,两头夹击他,他恐怕难有胜算。
言照清另一手轻轻顶了一顶上头的盖板,青石板重,言照清也没个能一下子将青石盖板破开,纵身出去挟制二人的把握。
手中的衣角微微一动,又立即不动了。
她察觉到了,察觉到她的衣角被他拽住了。
言照清心里发狠,突然将手中纱衣用力往下一拉。
这没什么用,他知道,那小狐狸似的丫头不会顺着这缝隙被他一拽就拽下来。
但他就是想拽一下。
哪怕是将她一身衣服扒了,叫她有过一瞬间的窘迫,也能让她昨日带给他的溃败感少上一些。
言照清不否认自己此刻是小人之心。
“刺啦”,布匹破裂声响从上头传来,言照清手中的力道突然一空,借着上头落下的光,看得自己手上被割裂的衣角。
割袍求生?
言照清立即抬头看,缝隙之中,有一双眼睛定定看着他。
冷静,幽深。
这双眼睛昨天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头,出现在他短短的睡梦之中,扰得他心神不安,气得他恨不能隔空捏碎她。
不同于昨日的青色狐皮面具,她今日脸上的,是北游婆神的黄金面,额上镶嵌着红宝石,眼周缀着一圈细碎的玛瑙,将她整张脸全遮住了,只留下那一双深沉墨色的眼。
“放吗?”
言照清听得少年的声音在稍远的地方,见得那双清冷的眼中有过一闪而逝的犹豫。
但也仅是一闪而逝的片刻而已,他瞧见她站起身,更是居高临下地垂头看他,点点头,“放吧。”
放什么?
若说言照清一开始还不明白二人的对话有什么深意,等到听到附近有活动石板被挪动,再有先是潺潺再是汹汹的水声传来,言照清立刻就意识到——
他们想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