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树之所以歪,是因为它是横着长出去的。李朝西南甚少有高大挺拔的树木,以矮树、灌丛居多。
阿弥和言照清所在的这一处平台四周种着梧桐,阿弥记得在道观的志碑上看过,是百年前在此修道观的,一个叫米阿得的道士从京城移来的。虽然小小一片,占地不过一亩,但经过百年的生长,巨大的树冠将这一块地方遮天盖日,挡得这一块平台阴凉又暗。
阿弥挂着的那棵歪脖子树就因长出来之后缺少阳光照射,又被人有意用重物压制过的样子,是以又横生又瘦细。
那牛犊子似的白狼一只脚一踏上来,还没将紧随的第二脚落下,那细瘦的歪脖树就承担不住它同阿弥的重量,颤了一颤。
那白狼瞧着阿弥,谨慎不敢落下第二只脚,长着的嘴狼牙森森,耳朵动着,听着言照清那头的动静。
阿弥其实可以松手往下落,当然往下落之后,白狼从上头跃下追击她也是轻而易举的,歪脖树离地并没有这么高,这群白狼身姿矫捷,这样的高度对它们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阿弥不想松手,是因为言照清还在上头。
她刚才匆匆看了一圈,若是落下去,再往下头滚落,纵使白狼也跟着跃下来了,她还是有个五六成的把握能借下头茂密的树丛躲开它们的。
可若是真落下去了,再往上的平台去,要绕一大圈,才能回到方才进平台的路。
言照清还在上头,纵使他是个捉她的执金吾,他舍身救了她,她怎么的也给他保一个全尸,不叫狼群将他撕扯着吃了去吧?
白狼再瞧阿弥两眼,突然回身,放弃了阿弥。
又或者只是暂时放弃。
阿弥已经听不到言照清的声音,只有狼群间或的哀鸣,以及狼群进攻时候从喉咙发出的咕哝声。
阿弥立即用力,将自己荡了两下,借着势绕树干一圈,在半空一松软剑对树干的纠缠,利落翻上树干上头,单膝跪在树干上,不得已用断手撑了一下晃动不已的树枝,戳心的疼痛霎时就从手断处传来,疼得阿弥眼中立即蓄满了泪,忍了半天,才没叫眼泪落下来。
言照清胸前衣服被狼爪拉出七八道,露出里头的护心软甲,软甲上一道撕裂痕迹,鲜血从当中渗出来。他手臂上有狼咬出的两个血洞,血流汩汩,大腿上也有,叫他站都站不住。
阿弥瞧他一身狼狈,想他背后大概也有伤,因为他就这么持刀凛着,脊背僵硬得不太自然。
又或者是因为瞧见阿弥突然从下头翻上来了,恼怒得不太自然。
言照清咬牙切齿,用横刀斩死一匹狼后,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连这不听话的丫头一块儿斩了算了。
她怎的一而再再而三地罔顾他的命令?
她就这么不把他以命换命的做法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