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眼中热泪终是垂落在地。
“每年团圆饭,我在这家吃一点,在那家吃一点,吃到宋阿爷家的时候,那条船上的小桌摆的,永远都是你爱吃的菜。宋阿爷总问我,你霜七叔在忙些什么啊?怎么这么多年过年都不得回家?”
阿弥怜悯瞧着仵作,拉着言照清的后腰带,往旁悄悄慢慢动一动。
“我说,嗐,过年死了人,县衙里头就他一个仵作,他可有大能耐呢,不找他去协助查案,找谁啊?”
阿弥盯着仵作,一瞧见人眼中浮现疑惑,手中的黑土棉线又往火折子上靠着作威胁,就立刻停下移动的脚步。
“但是哪儿总能逢年过节都死人啊?后来我长大了,宋阿爷也不问了,唉声叹气的时候也多了,说宋家儿子都死绝了,只有你一个干儿子,但你忙得都不沾家……”
“闭嘴!闭嘴!”仵作不知为何又陡然愤怒,约莫是被阿弥戳中了这些年郁结在怀的心事,一张脸狰狞着,龇牙咧嘴的煞是可怖,“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阿弥,你就是个北游贱女人生下的杂碎!今天,我就要将你炸死,让殿下没有后顾之忧,也给宋老爷子报仇!”
眼见仵作霜七怒吼着要将手上的黑土球引线点着,阿弥不慌不忙,握住言照清后腰带一端的手顺着握拳的姿势,将言照清轻轻往前推了一把。
言照清由着她那暗示将手中横刀往前,意在砍去仵作握火折子的一手。
仵作见他贸贸然砍来,只觉得好笑,并大笑出声,将捏着火折子和引线的手往后一撤,另一手刀挡上,被言照清横刀震得脱了手。
仵作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再点燃引线,又察觉后头有劲风袭来。仵作连忙将手收回,避开秋生一击,又避开阿寿一击,见小小房中人众多,对他一个,他在地上毫无胜算,便屈膝想往房梁上跃,反正他在上头炸黑土,底下的人也在劫难逃。
适才屈膝,突然兜头一盆水,“哗啦啦”将他上身浇了个透,连带手中的火折子星星点点的火都浇灭了,持着火折子那只手臂每一处干燥的地方。
仵作大惊,瞠目看手中火折子,不死心吹两下,那被水浸湿了的火折子哪儿还能燃得起来?连一丝青烟都冒不出来。
下一瞬,仵作只觉得腰上有大力袭来,有人将他踢得往前扑跌,他口鼻狠狠撞在地上,霎时眼冒金光,口中鼻里鲜血汹涌横流,随即有两人将他的手反手剪住了,用膝盖死死压在他自己的背上,叫他非但动弹不得,还喘不上气儿来。
双目金光之间,仵作只听得“哐啷”一声盆掉落的声音,离他极近,声音大得震痛他的耳膜,奋力自满目灿烂之间斜眼看去,就见得阿弥甩了一甩手中的软剑,垂眼瞧着在他跟前倒扣着原地滚着的盆。
那盆分明就是她用软剑缠了,往他这儿甩来的!
仵作大惊又大怒,要怒斥出声,反被自己口鼻中流出的鲜血呛了喉咙,被秋生和才哥儿压着,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言照清走到阿弥身侧,垂眸瞧阿弥一眼,手顺着阿弥的手臂往下一捋,将她手上的软剑取走。
“水”
她方才在他背上写,又写了个往左的箭头,再扯了一把他的后腰带。
后腰带里头藏着阿弥的软剑,小狐狸眼尖,瞧着了,但言照清早防备她在后头持剑杀他,一手在前扣着,她拉不出来。
“阿弥!阿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