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一直低着头,不看,不说话。
等走到城门,眼看要出城,言照清只觉得手中的铁链一紧,有力量扯着他,走不动了。
言照清回身看去,那只小狐狸垂着脑袋,好似不能承受颈上枷锁重量,腰微微弯着,固执站在那处,不走了。
言照清斜乜她,扯了一扯手上的锁链,那小狐狸毕竟虚弱,往前踉跄了小半步,被周先生扶住了,待稳定了身形,又立住了,像根柱子一样,站直了身子,灼灼对上言照清的视线。
言照清觉得意外,“你想做什么?若是顽抗,我大可一刀杀了你,先斩后奏。”
执金吾能先斩后奏,他同她强调过的。
周先生一听,焦急起来,同言照清道:“不是不是,不顽抗!大人手下留情!”又转了头同阿弥道,“阿弥,你不要怕,顺着大人的意思先走,这其中必定有误会,等沉冤昭雪了,我——”
“扑通”
周先生的话尚未说完,阿弥倏地转身, 带着木枷和铁链,扑通一声重重跪地,给周先生磕了头。
木枷在颈上,叫阿弥没法将额头磕到地上,但她尽力磕了头,又转向后头的百姓,再磕一次。
周遭人都不出声,有人啜泣,但都安静下来。
“不敢连累大家,大家就送到这里吧。十八年后,阿弥又是一条好汉,若是有得选,阿弥来世还要托生在南理城。”
不算高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艰难,阿弥将这番话说出,就站起身,再看向言照清。
“走吧,言大人。”
言照清挑了挑眉,再看身后百姓,果然都止了步子,翘首看着他们,不舍之情十分显眼,泪眼蒙蒙也要看着阿弥。
言照清收紧了手中的铁链,将阿弥往他那处拉得近了一些,垂眸看着那有些倔强的小狐狸。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阿弥面无表情看着他,“我想要我那匹马。”
言照清忍耐着闭了一闭眼,“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准你要你那匹马?”
“凭它是骅骝。”阿弥定定道,“骅骝日行千里,值千金,大人不知道吗?”
言照清额角抽了一抽。
阿弥又道:“我不骑,大人骑,用骅骝换桂陇的马给我就成。我走不动,大人也是知道的。若是我死在路上了,大人如何同你们的狗皇帝交待?”
言照清心头怒火霎起,强忍着,自后槽牙中挤出话,“你若是死在路上了,也省了我的心了。”
“不经三司会审,不在大人输给我的法场之上,被大人看着问斩,大人舍得我死?”
好似见撩拨他怒气得逞,这小狐狸的面无表情破裂了,露出笑来,但一双眼却是冷的。
还真是只狐狸,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言照清招手,叫人牵骅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