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照清点头,斜眼垂眸看那人,“陆内官还想过几日再走?”
说是陆内官,才哥儿便想起来了,陆汀。
因是同他品阶相当,才哥儿便只是略略抱拳作揖,看陆汀脸上一阵不自在,倒也没想为言照清那句特意怼的一句打圆场。
也不怪言照清看不惯他。陆汀这人,担得起老奸巨猾、油嘴滑舌这一类词,年纪轻轻不学好,学那些个老油条内官,净做些推脱职责、抢占功劳的事情,仗着是伺候圣上的大内官葛祥文的干儿子,私下里在宫中做收受好处的事情,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执金吾还没查他,他自投罗网过来,要不他怎么见着言照清就一副老鼠见了猫的瑟缩神情呢?
也得亏当前没人的心思在他身上。
陆汀吃不了苦,这会儿被派到雀州来,想必是被宫中的大人们摆了一道,给了这份苦差事。瞧他眉目间都是怨气,想来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头,但是路途之遥远,就足够他怨声载道的了。
言照清怎么瞧不出他想缓几日再上路?他还提出要乘马车,或是轿子抬。
言照清同才哥儿也没心思听他诉苦,也没想叫他如愿以偿地乘马车,没两句就将人堵得不敢有异议,委委屈屈上马,又记恨言照清铁面无私,上马之后又暗暗横了言照清一眼,叫言照清“恰好”“不小心”看到,那道冷眼惊得陆汀慌得无意夹了一夹马腹,叫马以为可以走了,小跑起来。
陆汀不擅长骑马,这一跑,他惊声尖叫,得亏席子墨吩咐好了人折回身,将他的马一把拉住了,还安抚了这没吃过苦头的内官几句。
但这样一个小风波、小插曲,也没叫台阶下头的百姓分心。
百姓们一心只想问阿弥的事情,问言照清阿弥是犯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要带阿弥进京受罚去。
言照清一拉阿弥的铁链,将阿弥带到台阶下,这一路铁链磨地的声响、枷锁晃动的声响,叫围着县衙的百姓们竟然不由得噤声起来。
有年长的和女人们垂泪,默默擦着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男人们叹着气,皱着眉,看着阿弥,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斥责。
“这是劫法场的逆贼。”言照清拉着阿弥的铁链,厉声同众人道。
才哥儿没见过他这般过分严肃的模样。以往的严肃,不过是一张冷脸,这会儿的严肃,是脸上的铁青都要渗出水来,剑眉紧锁,一双眼中都是冷厉的光,吓得人大气都不敢喘。
“这逆贼在京城朝门行刑法场上,劫走了前镇北大将许之还!我执金吾奉旨捉拿,现要将她带到京城,交三司会审,论罪当斩!”
言照清的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打在在场人心头。
“什么?!阿弥!”
有娘子惊叫起来,又痛哭。这一叫一哭,更多人跟着质疑言照清的话,百姓一阵骚乱,官兵们只好在言照清一行两侧护着,奋力阻挡往前涌的百姓,护送言照清出城。
阿弥垂着头,不发一言,跟在言照清后头,默默走。
有人叫她,又有人想来拉她。
拉她的人都被官兵挡了回去。
他们好像想将她从言照清手里抢回来,不管不顾地,将一个劫犯从执金吾手里抢下来,送走,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