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搭,十分不搭。
言照清如今看,只觉得今日这桩婚事实在是荒唐得很,一个当街找睡觉生娃娃的女子,一个当街说愿意嫁给这样一个粗鄙汉子,这亲事竟还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成了。听闻他们在城下抢回桂陇兵的时候,水玉山替名唤胥莹莹的这个小娘子赎了身,三书六聘快速走齐,也不必合八字挑吉日,婚期就定在今日。
因水玉山也没有在南理城定居的打算,便选同他相熟的饭来庄掌柜的借了个地方,在二层后头的一个小房间里暂住几日,也做婚房用。
“他倒也不是没有钱,今日给那小娘子的彩礼,那大叠的银票,还有一小箱黄金,真是叫看着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呢!”
言照清方才在饭来庄转的时候,听见后院的厨子和跑堂们碎嘴说话,说水玉山娶妻的事情。短短一个下午,这个清西村的汉子大大震慑了南理城的百姓,热爱八卦的百姓比起城外的战事,更关心水玉山这一桩事情。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一副穷酸样,出手居然这样阔绰,那一箱黄金啊,够他们村人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了!但这可远远不止呐!你猜水玉山今日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给胥小娘子这些财宝的时候,说是啊,我知道这些银票和黄金还不够,我始终是亏待你,等蛮子的围困解了,清西村家里头还有五箱黄金,全都是你的。你们听听!家里头还有五箱黄金呐!”
被压低的声音后头跟着此起彼伏的惊叹。
“没想到清西村的人这么有钱?”
“嗐!他们靠着野人沟呢,这么多年野人沟没人敢下,也就清西村的这些夏里人敢下,胆大才能成大事,赌命才能挣大钱嘛!换成是你,你敢下吗?”
“对对对,听说野人沟里不止有吃人的野人,还有前朝将士的鬼魂要找替死鬼呢!”
这后头,说的都是野人沟的野史传说,各种夸大其词,言照清不信鬼神,听得无趣,想走的时候,听见了阿弥的名字。
“哎,阿弥也是命不好,我听说她十二岁那年差些就被玉娘子送给这水玉山做小媳妇的,没想到后来竟然没送成。若是送成了,今日拿着银票和黄金的,不就是阿弥么?”
“啧,但谁能想到那水玉山竟然那样有钱啊?你瞧他那样子,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啊。更何况,他年长阿弥好多岁呐,听闻是……大了十岁吧?”
“只要有钱,大多少岁不行啊?所以我说嘛,人不可貌相,财不可外露,像水玉山这样的,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会儿一鸣惊人,就挺好。今天阿弥在街上给他找小娘子的时候,有好些人连阿弥一块儿骂呢,说她一个黄花姑娘家不要脸,抢老鸨子的生意,蛮子就在城外跑着,她竟然干起拉皮条的事情来,真是不知羞耻。”
“切,那些人,战时不出力,净会嚼舌头,阿弥什么人,咱们还不知道么?你看她,今天说的是让水玉山明媒正娶,也不叫别人家卖姑娘,她肯定是知道水玉山着急找人,又有钱得很。若不是她这般说,水玉山可不就见着一个女人就随便上么?夏里人在雀州这儿本来名声就不好,若是水玉山真随便睡了人,留了种,那可不得被人戳着后脊梁唾骂上千秋万代?阿弥这一招,可算是为水玉山、为他那小娘子做的最好的打算了。”
“哈哈,今天米屠夫还骂得狠呢,说水玉山下流龌龊,等听说水玉山拿一箱子黄金做彩礼,明媒正娶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又拍大腿悔恨,恨自己没给他们家那又胖又丑的姑娘争取呢!”
“嗐!这些人……”
“不过啊,阿弥今天同秋晋他们交待的,秋晋也同人说了,说是清西村啊……整个村子都没了。为了歼灭蛮子的粮草军,七十八人,拉着蛮子的六七百人做垫背,一块儿埋在野人沟里头了。所以水玉山才着急找人,留个种,他就去找蛮子们拼命,给阖族报仇去呢。”
“唉,那可是最后的夏里人了啊。”
一阵长长的沉默,随即是四下里的唉声叹气,连言照清心内都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