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山小心牵着新娘子下楼,新娘子头上没有红盖头,面上只略施脂粉,面貌却更是昳丽,白齿红唇,臻首娥眉,在饭来庄为了节省物资只点了三分之一灯火的昏暗灯下,更是显得宛若天人下凡,叫人惊艳。
阿弥看得心中赞叹不已。
美人啊,谁不喜欢啊?
这般想,便撇眼瞧身侧的言照清。
言照清微微低头夹菜,正将红烧狮子头上的葱一一挑去,一双筷子将硕大的狮子头分解了,挑了最里头当中的小小一块,放进阿弥碗里。
阿弥微微错愕,这是做什么?不看美人,给她夹菜?
“你在这里头下毒了?”
阿弥脱口而出。
声音不大,好歹顾忌着这会儿人全都静下来了,肃穆瞧着那一对新人。
阿弥没法不往这方面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然就是要毒杀她,若然他哪儿有那么好心?
言照清的眉死死拧了一下,抬眼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你吃不吃?”
阿弥瞧了满桌都是重口味的菜,除了一盘炒空心菜,那些油的辣的咸的她都吃不了。一碗白饭扒拉了半天,因为没菜下饭,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了无生趣地一粒一粒挑着上头的米慢慢吃,才吃掉冒出碗边的一个尖尖。
如今有个言照清将狮子头里边儿最清淡、没沾染外头酱汁的部分挑了出来,还贴心放到了她碗里头,叫她今晚可算是吃上肉了,何乐而不为啊?
“当然吃,我怕你啊?”
阿弥用筷子将肉往饭里戳进去,只有这么一小块,她要留到最后头吃。
言照清垂眸看她极为珍贵地将这一小团肉塞到碗的最下头,用饭仔细埋了一埋,才抬头去瞧一对新人。
言照清顺着她的视线也去看那对新人,男的面上喜色不浓,约莫是手臂上的孝条显的,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也只是皮相笑着,眼里还是血海深仇的恨,眉目间也隐隐含着戾气。
而新娘子面色平静,倒还是言照清白日见着的一副宠辱不惊的平静模样,只是在望向水玉山的时候,眉目含情,倒像是同他认得了许久的样子。
也约莫是跳动的灯火显出来的。
一双人并肩而来,长得粗犷的乡野汉子,配一个举止得体的大家闺秀——看似大家闺秀的娼家,怎么看怎么不登对。
好似猛虎配了只白兔。
又好似粗布麻衣衬了一批上好的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