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县衙要粮的时候,我看到你身上穿着的衣服,跟县衙里头的人不同。”水玉山慢条斯理的,挑着面,不着急吃,“县衙里头有血腥气传出来,别人没闻到,我闻到了。”
夏里人长在西南蛮东北部的山间,高山之间只能打猎,才能有食物。夏里人人人自小培养,个个都是优秀的猎手,混在山间长起来的,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五感比种田的南理人敏锐许多。
水玉山靠在县衙的高墙下头等着的时候,就闻到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和逐渐家中的腐臭气。死的人还不少,水玉山推断。
“我昨日来,是阿德接的我,阿德已经同我说了,你们是京城来的执……执金吾。执金吾是个什么官我不知道,但他说你们杀掉了县衙的衙役,还有秦自得,把李穆川逼得连夜跑了。”
南理的衙役大多是本地人,亲眷家属都在城中,言照清还没来得及处理他们的怨怒,蛮子围城,这会儿还没人想到找言照清算账。
但这个问题搁置不得,不是简简单单的衙役涉谋逆事情就可以将他们家属的怨恨平息过去的。
言照清此前还没空想,现在经由水玉山的话,想到了这一层,想着回头要想个法子,将南理县衙的事情再点拨清楚,免得遭李穆川杀一个回马枪,利用起百姓的怨怒惹事情。
“你能把李穆川逼走,放弃南理城,我觉得你是厉害的。”水玉山道,“我想问问言大人,方才大人说的,回京之后同李皇禀报我夏里人的义举,**行赏,这句话真不真?”
言照清正襟危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出口的话,必定能做得到。更何况你夏里人在此战中确实立了大功,剿灭蛮子千人,断了敌军的援粮,若是此战大捷,你夏里人当属头功!”
水玉山闻言,眼圈一红。
铿锵声响不断从言照清身后的“战场”传来,周遭的人时不时惊叹,间或又有扼腕叹气,看样子战况激烈得很,看客们也看得十分用心。
“我十六岁继任族长一位,谨遵祖训,固守夏里一地,迫不得己,十一年前夏末,放弃夏里,带全族归乡,出发前四百六十七人,男二百四十四人,女二百二十三人,至十年前春终踏入故土,剩六十三人。”
水玉山定定看着言照清,握紧了拳头,同言照清沉痛道。
“夏里人诉求不多,只求归国,入李朝籍,正我史名。夏里人谨遵谢昭将军命令,世代看守夏里,不叫国土流失,但奈何世事变迁,国家博弈,将我夏里弃之不顾。夏里请求李皇正名,将夏里人叛国投敌的污名自史书中删除,为我谢家军后裔正名!”
“锵!”
又再一声,这一声叫前头的利刀碰撞声更为激烈,这一声过后,再无利刃相交的动静,只有被当局者尽力克制的喘气声微微传入言照清耳中。
没打完,算是第一局结束了。但胜负的趋势看着是已经分了出来。
静,十分静,静得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被清晰听到,静得水玉山压低声音,更显沉重与肃穆。
“我阖族七十七人,借洪水,与千余蛮子同归于尽,为李朝固疆土、为雀州驱蛮兵立下了汗马功劳,阖族唯一诉求,便是归乡、归国,李穆川不愿做的、做不到的,请李皇思量!我水玉山愿做牛做马,报效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