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言照清瞧见他的脸面,才认出来,这麻成业就是之前同他们去南山打狼的麻家二兄弟之一。阿德曾说这两人想将阿弥杀死。
现在这人面上一片狼藉,左眼被人扎瞎,除了从那血糊糊的黑洞里留下来的,他脸上还有飞溅上去的鲜血,一张脸血渍呼啦的,十分瘆人。
除了脸,他身上和双手也是血迹斑斑,这断不止是杀了一个人。
阿言照清下意识将身子往旁倾一倾,要挡住身后人的视线,但阿弥已经借着他的手臂,一跃从马背上跳下来。
她倒也不顾忌麻成业这模样,气息还未定,呼吸不稳地问着麻成业,“麻家的,你跑什么?”
像只是在抱怨麻成业跑得太快,她追不上,没个责怪他杀人的恼怒在里头。
被人扎了一只眼还跑成这样,他就不怕流血加快,猝死在奔跑路上?
麻成业不答话,胸膛剧烈起伏,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十分吓人,唯一安好的那只眼睛瞪着阿弥看。
马蹄声来,是执金吾和其他猎人,阿弥偏头看了一眼,问麻成业:“你弟呢?”
麻成业瞅一眼来的南理猎人,突然挺直了身躯,站得笔直,冲着猎人和阿弥抱拳拱手。
“麻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猎人之中有人问麻成业,有人要麻成业从城墙上头下来。
他已经站到边边上,再往后退,哪怕是身子往外倾,都有可能会掉下去。
但这会儿众人其实都已经看明白,麻成业就是一颗求死的心,他分毫不惧怕这高度,他还往后看了一眼,点头道:“足够了。”
足够什么?约莫是足够高吧?
麻成业同阿弥道:“阿弥,你不该活着。”
阿弥错愕,有一瞬间的难堪,又有一时的失望,到最后,反倒笑出声来,笑着问麻成业:“我好端端的,怎的就不该活着了?”
“是你把执金吾引来的,咱们的人只能连夜走,南理没了,是因为你。往后,咱们又只能回到水深火热的日子里头,朝廷的那位狗皇帝,那些狗官,你以为他们真的会对百姓好么?”
麻成业忿忿的,轻蔑看着一众执金吾和桂陇兵。
“人命在他们眼里如草芥,为了达成他们心中所想,为了满足他们玩乐的心,多少尸骨垫在他们下头?阿弥,你难道忘了穆先生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难道忘了你眼睛看过的百姓的困苦?!”
言照清察觉站在一步之前的瘦小身子有个轻微的震动。老实说,这会儿他很想捂住她的耳朵,叫她不要听这些谗言。
李朝富足,百姓安居乐业,若不是有废***盘踞一方,割裂雀州同朝堂的纽带和关系,朝堂不会不体察雀州百姓的疾苦。
什么困苦,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都是屁话,都是李穆川洗脑逆贼们的屁话!
“他们要我烧了你的房子。”麻成业道,“我原本是想将你一起烧死的,但你跟执金吾走得太近了。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心吗?你对一个狗官,比对我们还要好。”
麻成业狠狠看着她,完好的那只眼里都是血丝,看着比眼眶里还扎着一支木棍的另一只眼还要叫人惊惧。
“阿弥,你该死,你知不知道你该死?因你一人,秦大人在南理城十六年的心血全毁了。就因你一人。现在,蛮子围城,也是因你一人。你只要从了蛮子,去做蛮太子妃,南理城不就安全了吗?这么被围着,你觉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南理最后能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