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语塞,定定看他。
自然能,为什么不能?
但阿弥全然说不出口。她原本以为会信任她的人,不信她。麻成业会这么想,代表城中也有百姓会这么想。
“我今日,愿意以死殉志。你呢?南理阿弥,你敢吗?”
麻成业说着,往后一躺。
身下是十丈城墙。
阿弥眼睁睁看着他在墙砖边上倏地没了,天上的日光开始灼人眼。这才清早,从东山来的风猎猎吹来,带着秋冬之交的凉意,像一只手,拨弄她散落在两侧的长发,也擦着她的脸面过去。
阿弥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又好像什么都听得到。
身旁的执金吾和桂陇兵应该在叫喊,几个猎人走近了,叫她的名字,应该还在问她什么。
但阿弥全听不到,她只能看着那些人一张一合的嘴,张手舞臂的动作,她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可她能听到城中的百姓都醒了,南理城街上如往常的早间一样热闹。早点摊的吆喝,晨起的人相互道早安的声音,孩童哭闹着不愿意上学堂,晨练的汉子猎猎打拳。
她甚至能听到早点摊煎蛋的滋滋声。
人世一切如常,一道城墙隔开外头的纷乱和城里的安静,不会有人知道一个南理猎人、一个***纵身后跃,将自己扔到城墙下头去。
阿弥挣开不知道谁搭上她肩膀的手,走到城墙边,趴上女墙的凹处去看城墙下头,就好像之前几天她趴上去看东侧列阵的蛮子一样,好像无事发生过。
好像无事发生过,她冷静得连她自己都惊叹。
麻成业被他自己抛得有些远,离城墙角约莫有个二三十尺。他的情况甚是凄惨,身子瘫着,四肢和腰骨看起来都断了,脑袋已经没了形状,一副残肢抽搐了几下,就没动弹了。
阿弥再抬眼看远处,蛮子正集结过来,今日约莫也还是要摆阵,见有人自城墙上跃下,停在原地不动。
一瞬间,声音像倒灌的海水,又灌回阿弥的耳朵里。
阿弥回身,面无表情,去拉骅骝的缰绳,不发一言,翻身上马。
“哪儿去?”
言照清拉扯缰绳的一段,皱眉问她。
阿弥不说话,深看言照清一眼,将视线撇开,用力一拉缰绳,叫言照清手中抓了个空。
策马顺着再往前,下了城墙,尖利的哨声在响,意思十分明显。
“开城门!”
有桂陇兵急忙往下跑,但城门那儿早有阿弥的人在守着,沉重的城门被打开容一马穿行的缝,待阿弥过去了,按照阿弥的吩咐要立即迅速合上的。
但言照清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一个同样骑马的执金吾,来势汹汹,城门便只能等他二人过去了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