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之中又传来一两声狼嚎,言照清同秋生座下马又一惊,伴着阿寿一叠声“什么人”的怒斥,浓白似奶的雾里窜出两头狼来。
真是灰狼,看着细瘦,毛色油光程亮,脑袋倒是挺大,圆滚滚的。同方才在雾中闪闪烁烁的青光绿眼显露出来的凶狠不一样,这会儿看着倒是有些慈眉善目的憨傻,自雾里闲庭信步走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圆滚滚的大脑袋,瞧着他们。
“什么人?!啊!什么人?!”
阿寿的声音离得更近,霎时间,大雾之中扑棱出一只拳头大小的雀儿,像搭在弓箭后头的飞羽,一窜出来,落在言照清的马头上,细瘦的鸟脚抓着鬃毛,不停地将脑袋歪来转去,用两侧的鸟眼分别看着言照清。
“什么人?!”
阿寿的声音,正是出自这只小小雀儿的口里。
秋生咋舌,“嚯!竟然是一只学舌的八哥,我还真以为是阿寿哥。”
那雀儿又转头看秋生,鸟头转来又转去,一刻都不肯停歇。
“哎,哎!两位郎君,你们怎的没点火把啊?”
远远的,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落在言照清马头的雀儿听见这声叫唤,“啊”地哑声惊叫一声上天,翅膀扑棱,叫了一句“言照”,又呵斥了一句“什么人”,往声音来处窜去。
行来的是此前见过的茶摊摊主,驱着一头老牛拉着一辆破车,人蹲在破车上头,颠簸得连声音都起起伏伏的。
“我不是同你们说了,要点火么?不然山里的野狼……唉,这怎么还真的出来了?”
二人转头看那摊主,就没顾上瞧那两头狼。察觉身下马又惊得一跳,垂眼瞧去,就见两头狼屁颠屁颠路经马匹,往老牛破车那儿去。
言照清将横刀一拉,正要扑身过去宰那两头畜生,老牛破车上那人猛然惊叫。
“哎呀!没事没事,这是两条好狗罢了!伤不了人的!”
正是说着,就见那两头狼前爪搭上破车,圆滚滚的脑袋探着往车上看。其中一头还用鼻尖拱着车上的筐和笸箩,遭车上那人用力一拍脑袋。
“干什么?!我一个卖茶的,哪儿来的肉?!”
这一拍,将那狼拍得“嗷呜”一声,立即乖巧四足落地,委委屈屈耷拉着圆滚滚的脑袋,连尾巴都扫落到地上。
那摊主也不管它,“驾”一声催着老牛走近言照清,肩上落下一只聒噪叫着“言照”的雀儿,同二人笑道:
“哎,没想到大人们脚程比我快上许多,我这老牛在后头可是猛追啊,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大人?
言照清敏锐看摊主,分辨出是个做男人打扮的姑娘,脸上涂了薄薄一层锅底的灰,举止也有意粗俗。
他同秋生穿的都是寻常衣服,这姑娘倒是火眼金睛?
约莫是看出言照清想否认的神情,那姑娘笑着道:“大人手上的横刀,可是执金吾才有的样式,我也想假装不认得,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但实在是很难假装不认得啊。”
言照清有礼颔首,“我家妹子……”
“大人不必做戏啦,今日路经茶摊,莫娘子可都同我说了。那是个逃犯,快死了,莫娘子不忍心见她死,所以将她带到圆至和尚这儿来了。”那姑娘随意挥手,打断言照清的话,“我本以为大人们怕狼,所以交待要点火把,没想到倒是这几个蠢货怕你们,真是奇也怪哉!”
怕?秋生纳闷,瞧那老实跟在牛车旁的灰狼,没看出这两头野兽表现出惧怕他们的模样。
那姑娘朗声笑着,又催牛车,“大人们随我来吧,天色晚了,再待着就连桃林都进不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