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言照清面上发红,她都忘了这回事情。
“是吗?我在发烧吗?”言照清瞧她慌乱,觉得还是挺有趣的,心里头有个空洞好像要被填满了。
“对啊,你快躺下快躺下,咱们等天亮了再出去,你歇一会儿。阿寿不在了……咱们得给你找个大夫。”
阿寿……
言照清神色黯然。
阿弥看到阿寿被曹九台请来的江湖客们一刀扎穿胸膛,言照清也看到了。当下又痛又怒,但也做不了什么,如今再想到,肝胆欲裂,连连咳嗽,咳出一口血来。
阿弥更是慌乱,拍着他的胸口,等他平复了,将言照清一拉,叫他枕在她的腿上。
“你别想了,人都已经……多想无益。你且先躺一会儿,等天亮了咱们再出去。还不知道这儿是哪儿呢,若是离得不远,咱们得回头将他们的尸……将他们给带回来。我不知道京城的习俗是怎样,但我想,人死了总要回家的。”
言照清枕着姑娘家的腿,看她低下头柔声同他说话,鼻尖反酸,眼底发热,又咳了两声,才将心里的情绪抚平。
但说若是离得不远,言照清觉得不可能。流水的速度他清醒的时候见识过,自白天奔到天黑,他们怕是早就出了睦州地界。
平溪河是西向东南流,水势较急的一段在睦州同临近州府交界的地方就结束了,趋向平缓。临近睦州的是岷阳府,言照清猜测二人在岷阳府地界内。
岷阳府葬有前前朝多位达官贵人,盗墓一向猖獗,此刻二人大概正在荒郊野外之中,同岷阳府主县约莫还有不远的距离。
阿弥的手无意识轻拍他的胸口,像哄着一个孩子。
她自己本就还是个孩子,在这会儿还要分心安抚他。
“你有婚约没有?”同她的师兄没有,那同别人有没有?比方说南里猎人中也有年轻的佼佼者,又比方说南理城中爱慕她的青年看着也不少,至少当夜走在巷中,她唱起小曲儿的时候,两旁的青年大胆示爱的也有那么三四个。
阿弥狐疑,“你问这个做什么?”
言照清答,“不做什么,闲聊天。”
阿弥道:“没有。”
言照清“嗯”了一声,将手盖上她放在他心上的手,握住了,闭上眼。
阿弥觉得好似被针刺挠了一下,心头重重一跳,想将手收回来,但言照清握得紧,就将手压在他心口。他的心跳砰砰结实有力跳动着,阵阵热气透过他的衣裳传出来。
他失了同伴,受了伤,这会儿还发着高烧。
看起来好像是立刻就睡着了。
那……阿弥咬咬下唇,觉得面上热得厉害。
约莫只是想找个东西攥一攥,就好像她不舒服的时候,也很想有人握着她的手,给她打气的。
那就借他握一会儿吧。
阿弥心内尽量大方,不自在低咳一声,犹豫着要不要也靠着后头睡一觉。
“等回到京城,你陪我去成家、柳家、曹家,还有徐家报丧。咱们是见到他们最后模样的人,你又是同他们交好的人,我想他们家里头的人会愿意听你说才哥儿和阿寿、曹武、秋生最后时日是怎么过的。”
半晌,言照清闭着眼睛,启口说话。
阿弥犹豫了一会儿,郑重点点头,“嗯”地应了一声。
被握住的手被攥得更紧。阿弥有意当做没看到言照清眼角滑下的一滴泪,另一手盖上他的眼睛,给他遮挡洞中火把的光。想了想,轻轻慢慢哼唱起雀州小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