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提指腹为婚的亲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托孤。
阿弥坐在二人一侧,支着下巴,心中略略堵了一下,但看言照清倒是面不改色,像事不关己,郑重点了点头,道:
“家父同我提过。原是何家老大出生前的约定。”
何书全面上惭愧,“是啊,都以为正卿是个女娃儿,没想到是个小丈夫。你爹那时候便说,等再生一个,若是女儿,便嫁到你言家去。”
言照清仍旧面不改色,点头道:“这一桩,家父也与我说过。”
何书全垂下眼,一时竟然不好意思再提,可思及此去,怕是有去无回,就又扼腕道:“我看你心有所属,如今与你提这件事情怕是叫你为难,但……思瑶年纪尚小,长兄远行,若是再没了父亲,家中无人照拂,恐怕……”
这未尽的话里头全是一个做父亲的担忧,阿弥看何书全面上的忧愁与惭愧,着实不忍,只想着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的话。又思及自己自小无父无母疼爱,若是父母双全,至今犹在,碰到何书全这样前路未知的难题,会不会也想何书全一样将儿女安危放在自己的安危前头。
阿弥觉得何书全可怜,也心疼何思瑶。今日接触下来,她只觉得何思瑶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无忧无虑,是以能怀着大善心看待这个世间。若是没了父亲,她的前路又如何?她自己无父无母,仗着李穆川的心软,仗着玉娘子的不可推脱,又仗着师父和师兄、阿德等南理猎人的照拂,能好端端活到现在。
何思瑶呢?何思瑶又能怎么办?
但这毕竟是言照清的娃娃亲,两家多年前的约定,她一个外人又怎好置喙?阿弥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出声。
言照清道:“何伯伯放心,此去不一定是坏事,真凶仍旧逍遥法外,您且放心到首府述职,将沁县情况说明清楚,我想那葛阜不是全然不近人情的人。您带我手书一封,告知他执金吾参将言照清在沁县,负责全权彻查此案,不破此案誓不回京,他定不会为难你。元宵之前,我们定能将真凶捉拿,还江府尹一个公道。”
何书全一噎,重重叹气,明白了言照清的婉拒。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不会按照当年儿女亲家的约定,娶何思瑶为妻。何书全心里也清楚,何思瑶值得其他全心待她的男子。
言照清碰一碰阿弥的手背,阿弥一怔,看他眉眼带笑,这才醒悟过来一般会意,将权公写药方留下的纸笔墨取来,瞧见言照清言简意赅书写几句,盖妥名鉴,吹干了墨迹,交给何书全。
何书全全然无法放心,愁眉苦脸接过,看清了,眉目稍稍放松,对折收到怀中,对着言照清微微点头。
“这几日家中事宜,还要仰仗照清多多费心。”
言照清站起身,作揖道:“恭敬不如从命,请何伯伯放心。”
何书全又看阿弥,看许久,深深叹气,高声唤门口候着的奴仆,“将那东西拿进来。”
奴仆捧来一个红木匣子,将匣子放在桌上便又退出去,关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