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楼人声鼎沸,说书先生仍在滔滔不绝:“那场大战中,太子殿下亲征西域,同样功不可没,赵将军守卫凉州、追击天渊残部,太子殿下则……”
少女当即加快脚步,跨出门槛,将嘈杂甩在了身后。
赵宏站在街边,牵着马匹,不住向明月楼里张望,看到熟悉的身影,连忙举起手臂:“阿姐!”
赵晏三两步上前:“走吧,回府。阿爹阿娘应当也快到了。”
赵宏见她面色如常,发丝也未有半分散乱,悄然放下心来。
以姐姐的本事,处理三五宵小不在话下,但他还是有些歉疚,自责道:“都怪我去得太久,没能保护好阿姐。”
一想到他们竟敢对她动手动脚,还有那浪荡登徒子目不转睛地看她的模样,他就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
但理智却不允许他放肆。这次回京,整个洛阳都盯着父亲和赵家,自己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父亲和祖父添乱。
“别这么说,若非你及时赶来,给他们一个教训,把人吓破了胆,我怎会如此轻松地脱身?”
赵晏看向弟弟,这个年纪的男孩窜得很快,尽管小她两岁,他已经快和她一般高了。
她抬起手,像从小到大的那样,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顶。
方才急欲与人争辩自己不是小孩的少年,此刻乖乖低下头,接受了姐姐亲昵的举动。
赵晏眼底笑意更甚,好奇道:“你去了何处?”
赵宏支吾片刻,本想胡乱搪塞过去,但抬眼对上她清澈明亮的双目,登时缴械投降,从怀中取出一只布包。
打开一看,竟是支样式精美的金步摇。
“我在凉州时就听人说,南市有间首饰铺,里面的东西做工极好,正巧阿姐要来帮阿娘买点心,我就……就顺路去一趟,为阿姐也带份礼物。”
“阿姐这三年都没怎么添过首饰,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颇为不好意思,说到最后,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布包还带着他的体温,赵晏珍重地收好:“谢谢。”
赵宏见姐姐喜欢,仿佛得到最佳褒奖,顿时眉开眼笑。
此处行人密集,不便骑马,两人沿街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赵宏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阿姐,刚才在明月楼,我听那说书先生讲到……”
“这里人多眼杂,回去再说。”赵晏不着痕迹地打断,转头看向路边一家售卖饆饠的摊子。
赵宏见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玩意儿……她在凉州还没有吃腻吗?
赵晏却不再言语,那些一闪而过的字句还在耳边回响,她定了定神,压下莫名有些纷乱的思绪。
第2章 “阿兄,晏晏回来了。”……
时隔三年回到洛阳,走在人流如织的闹市,赵晏竟觉出几分新鲜。
十三岁之前,她从未离开过京城,但那时候常年待在宫里,出来逛集市的机会屈指可数。
路上人群摩肩接踵,街边店铺鳞次栉比,商贩中不乏深目高鼻、头发卷曲的胡人,操着略显生疏的中原官话,热情地招徕顾客。
近些年,随着大周边境平定、版图扩张,四夷臣服,已有万国来朝的迹象。
凉州远不及洛阳繁华,姑臧城作为州府所在地,她打马一走,很快便是一个来回。
但那里人皆相熟,她已疾驰而去,还能遥遥听到他们大笑着问候,喊她“六娘子”的声音。
有辛勤劳作的农户,起早贪黑的行商,也有风尘仆仆从大漠归来、与同袍交接轮岗的士兵。
他们偶尔会问起京城的模样,神色憧憬,笑说有生之年定要去洛阳看看,到时候,便该她尽地主之谊,拿出上好的美酒招待客人。
她满口答应,引得众人欢天喜地,纷纷称赞她的慷慨。
如今,三载光阴转瞬即逝,她重新站在熟悉的故土,而那些与她一言为定的人,却有许多长眠地下,再也无法前来赴约了。
镇北大将军府位于观德坊,门前守卫站姿笔挺,腰间佩刀雪亮。
二少爷赵景明今日携妻儿回府,管家估摸着时辰将近,提前率仆从婢女出门迎接。
刚跨过门槛,就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先后映入视线。
疾风席卷而过,马蹄高扬,少女稳稳勒住缰绳,衣摆翻飞,自马背一跃而下。
“吴伯,别来无恙。”赵晏笑着与老管家打招呼,将马匹交给一旁的仆从,“我阿爹和阿娘回来了吗?”
“阿姐,你也太快了,我险些追赶不上!”赵宏紧随其后,“吴伯,好久不见。”
吴伯笑眯眯:“六娘子和三郎君一骑绝尘,二少爷和少夫人只怕还得一会儿呢。”
赵家孙辈中女多男少,是以赵晏行六,而比她年幼的赵宏前面仅有两个堂兄。
“老爷和夫人已经在等了。”吴伯遣婢女为两人带路,“自从收到二少爷说要回京的信,夫人就天天念叨,迫不及待想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