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浑身湿漉漉裹着女侍斗篷的身影推开了门。
他看向门口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那双微肿的眼睛,那是他的“妻子”。他站起来,看着来人,就像是等了很久,取出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喝口热茶。”
赵宝瑟没有接茶。她起初并没有察觉到房间里面有人。从下面出来后,她在后山的冷泉冷静了一会,洗掉了身上的味道和污迹,然后裹上顺来的斗篷,就直奔来月峰而来。
在山下先问了霍然在不在,那轮值的弟子连忙说不在。
哪里知道这来月峰的弟子们向来看到桑三来找霍然都是能说不在就说不在的。
她一进来就看到了霍然,再退也来不及。空气中本有淡淡的腐朽味道,是植物死去的味道,但在地底经历了强烈的刺激,这样淡淡的味道已不能引起鼻子的共鸣。
赵宝瑟很快冷静下来,她迅速在心里估算了之前差距彼此实力的差距。
虽然身体会限制部分发挥,但在全力情况下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强抢动静可能会稍大一点。
她有些迟疑。
心里转过几个弯。
霍然又道:“你衣裳都湿了,换件干净的吧。”
赵宝瑟狐疑看了他一眼。这两人的关系她知道一二,并不是这样和睦。
霍然看她眸中神色迟疑不定,又体贴道:“掌门今日出关赴宴。你这样,怕是不妥。”
赵宝瑟顿时心下了然,今日桑秀峰出山,这个老畜生虽难得出现,但素有威望,霍然看来是要临时笼络她。
这倒是个机会。她心下暗道,现在的霍然既然有求于桑三,事情也好办。
赵宝瑟便单刀直入道:“我知道你霍氏有一样宝贝。”
霍然看她。
赵宝瑟被那双眼睛看得有些不安,但她忍着没有移开目光,用桑三惯有的口吻说:“冥灯。给我用一下。”这佛桑主木用刀斧未必能奏效,但火烧连营,这能焚尽一切的冥灯之火,定能给它狠狠一击。
只是冥灯乃是霍氏的宝物,轻易不会外借。
她正准备编点什么瞎话用作借口,就听霍然道:“好。”
如此爽快赵宝瑟倒是有些意外了。
外面的钟磬声起,霍然转头,听尽了钟声,道:“开宴了。”
说罢,霍然转身亲自捧了一套衣衫出来,银红蝉翼纱,流云折枝花样,颜色鲜嫩,花却清软。
“换上衣服,我去取冥灯。”他说罢出去了。
身上的衣裳湿透了,赵宝瑟在后面迅速换了,这衣衫腰身稍大了些,但束上腰封,倒也合适。
她走出来,这桑三皮囊本生得不错,这银红霞影映照之下,更是唇红齿白,明艳动人。
霍然果真捧了冥灯过来,放在桌上。
这灯本来很小,放在桌上后,那陶灯逐渐变大,上面的底是一个圆圆的灯盘,灯盘里面是钟山神烛九阴,龙头上是灯柱,柱上以龙角曲枝承托灯盏,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其他雕饰,古朴而拙。
陶灯下面是一个倒扣的瑶池状的灯座。
灯里没有灯油,也没有灯芯。
她捧起冥灯,那灯又逐渐变小,成了一个陶瓷模样。
“这怎么回事?”“没有灯芯灯油,如何点灯?”
外面再度响起击磬声。
这是准备入席的提醒。
门口负责有轮值的弟子前来禀告:“堂主,主殿来人催促了。”
霍然转头看赵宝瑟,温声道:“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再说。”说罢,他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赵宝瑟蹙眉转头看他的手,霍然收回手,真的没有叫她去。
不叫正好,赵宝瑟伸手将那冥灯一裹,装进了乾坤袋,然后折身便去了含藏峰。
来迟一步,封回刚刚去了主峰,她起身便追。
刚刚追到门口,正好撞上旁边一人,那人正歪头和旁边人说话,不留神撞上御剑下来的桑三,一看她,顿时面色微变。
“是三小姐。”他声音很大。
“谢天?”赵宝瑟蹙眉,因为谢天的惊呼,周围人都看过来,而前面的封回也被拥着进了大殿。
赵宝瑟还没来得及找个理由,就看见桑二带着沈蕊和另一个女侍走来,看见她,桑二道:“小妹这是做什么,到了门口不进去,父亲该生气了。”他走上来,因为今天得了霍然的好处,便想要卖霍然一个人情,“父亲若是看见霍然一个人赴宴,定然心情不好。难得见他一次,你何必又别扭。当日是你要死要活要嫁给他,现在……”
赵宝瑟看见姓桑的就觉得恶心,她目光扫过一旁呆呆的沈蕊,白了桑二一眼,折身走了进去。
桑二耸了耸肩:“这个死丫头,越来越不像话,跟自己哥哥耍什么小姐脾气。”
主殿上,绛纱、交龙,花团锦簇,一如宫阙之状。
这一场盛宴,各大掌门和素有名声的修士都在列席之中,有苏氏的代理族长和最近声名鹊起的小公子苏微丘都在,就连九黎都派了特使前来。
赵宝瑟一眼看见。
封回坐在主位上,一身玄色直缀长袍,袖口和衣襟都是繁复精致的刺绣,腰间没有佩剑,周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