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鲍先生,你一定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我们。”林少佐回到审讯室,翻开笔录卷宗,仔细读起来。
提词人终于睡醒了。鲍天啸抬起头。
“我觉得好像从前见过她。”
“见过谁?”
“那个女人。”
林少佐继续看着审讯记录,一阵风吹进来,页角在他的手指下扇动。
“说下去。”林少佐掏出手枪,退出弹夹,拿它当镇纸压在页角上。
鲍天啸仍在犹豫。艰难地寻找词句,几乎想收回说过的话,就好像那个女人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而不是什么陌生女刺客。就好像现在是故事本身的完整性在逼迫他揭露某种令人羞于开口的隐私。就好像一个作家终于技穷,不得不把自己的丑闻当作别人的笑话讲出来,担心最后会被读者发现。
“我没有认出来。在二楼楼梯间遇到她,她去三楼,我往下。我忽然觉得在哪见过她。如果不是那么一转身就错过,如果能多看几秒钟,我当时就能想起来。”
“那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爆炸以后。”
“爆炸以后全想起来了?”
“我也不敢肯定。楼梯上一个照面她就转身——上次见到她,地方很暗,在跳舞场。她坐另外一只台子,三个男人,三个女人。距离远,他们那个台子在角落里。只有自己带着舞女的客人才会坐那种位子。大家去那种野鸡舞场,有时候会自己带着舞女,从其他舞场。这里开门晚一点,可以跳通宵,租界里跳舞场,巡捕房规定十二点要关门。很多客人都是从别的舞场把舞女领过来。愿意到这来的没什么高级舞女。”
“哪个舞场?”
“忆定盘路。有一家九久俱乐部。”
“时间?”
林少佐终于从审讯记录中抬起头,向后仰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
“两个月前。如果从爆炸时算起,有一个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