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那么久。又是在舞场,灯光又很暗,她坐在角落位子,你竟然能记住她的脸。时隔一个多月,在楼梯间与她擦身而过,你一下就认出她来。”
“不是一下子,爆炸以后——她跟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一进舞场就让人觉得不一样。不像个普通舞女,不像这里驻场的那些。”
“我懂了,你是说她看起来很高级。”
“如果不是在跳舞场——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舞女。”
“所以她相当引人注目,尤其在那种下等场所。”
“并不特别让人注意,她们坐在角落。可能觉得那里安静。舞场有表演,有人喜欢看那些,就坐中间。”
“啊——嗯,我懂了,脱衣舞。魔都。令人着迷的地方。我有一个朋友,他一定会喜欢你这个故事。战前我回日本读陆军大学,常去东京神田北神保町中华书店看书。在那里交了几个朋友。有一位武田君,回想起来让人感慨啊。
“他也是个小说家,虽然他还没有发表作品。他会喜欢你说的那些事情。他也是为上海着迷的人呢。我有时候会对他说:泰淳,你说得不对。中国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样子。他也是一个放浪形骸的大才子啊,跟你一样。我喜欢他。一喝醉他就大哭。一个美食主义者,春日夜晚坐在隅田川岸边赏樱,一定要到大多福吃一碗关东煮。用日高昆布、鲣鱼煮汤——鲍先生,改天我要请你吃一顿和食。”
林少佐从不顾及别人能不能跟得上他的表演节奏,他的乡愁戛然而止:“但是,鲍先生,就算你见过她两次,也不能因此指认她就是刺客吧?”
“可她就是刺客,”鲍天啸也有别开生面的脚本台词,“她在舞场里开枪杀人了。”
“开枪?在舞场开枪?你看见她在舞场开枪杀人?”就算天才演员有时也找不到恰当方法。
“夜里十二点,表演开始。座席灯光暗下来。只有舞池亮着。有些女人偷偷离开,对人说去化妆间。这不奇怪,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一群女人脱光衣服在面前跳舞呢?她就在门口开枪,枪声一响,舞场里就乱了,谁也不知道谁在哪。”
林少佐转头看着我:“那段时间有没有人在忆定盘路被枪杀?”
“沪西常有枪击案件。那段时间在鲍先生说的那个舞厅,没有恐怖活动报告。没有我们的人遇刺。”
“特工总部没有案件记录,难道租界巡捕房也没有?”
“沪西发生案件,巡捕房很少有记录。”
“看起来沪西治安工作必须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