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前夜承欢眉心那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忧愁,欧阳孤容心中就宛若被掏空了一般。
夜中酒劲复又涌上来的时候,承欢的一双玉手紧紧箍住欧阳孤容的脖颈就不愿松手。
那一刻,欧阳孤容感受到了自承欢心底散发出的无尽依恋。
“快快回宫去,朝中那样多的事等着你处理,父皇知道了可是要责怪下来的。”看着欧阳孤容好整以暇的坐到床边,承欢却还是急急催促着。
这十数年来欧阳孤容倾注了何其多的心血在其中,承欢也是亲眼见证着的。
如今已经指日可待,承欢段不愿欧阳孤容因着自己的原因,而饱受朝中众人诟病。
“先将蜜糖水喝下,缓一缓你的头痛。卯时已经差宫人往宫中回禀,说我抱恙在家。”欧阳孤容却温柔的将蜜糖水递至承欢面前,不紧不慢的回道。
承欢一听欧阳孤容这话,才微微松懈下了方才紧绷的神思来。
“哪有这样好端端咒自己的。”虽然一颗高悬着的心微微安放下来,承欢却还是不满的微微翘起了小嘴嘟囔道。
看着承欢的一双泼墨瞳仁中已经恢复了往昔的神采,欧阳孤容心中的那些宛若藤蔓缠绕的心结也微微疏散了一些去。
前夜看着承欢眼中空茫无际的一片时,欧阳孤容宁愿担负着这一切的只是他自己一个人。
然而承欢已经被牵扯进这座皇城中来,其实就已经意味着没有退路了。
不管前方的路途如何,承欢和他都只能在这座府邸中,相依为命的扶持着彼此走下去。
但是这当中,承欢所要倾尽全力付出的东西,欧阳孤容心中同样也是知晓的。
“城外的桃花应是正当盛放时节。”对于承欢的嘟囔,欧阳孤容却是置若罔闻,只是温柔笑着将话头拉远。
承欢喝着玉碗中的蜜糖水,神思却因着欧阳孤容的一句话拉扯到久远的过去。
尚未离开天宇山庄的时候,每年暮春三月时分,她和幻丝都会自己做了风筝跑到后山头去放。
那个时候,漫山遍野开着未知名的缤纷花朵,两个少女无忧无虑的欢笑声充盈了整座山头。
这当中的十几二十年,究竟是如何一晃眼间就过来的,承欢也不得而知。
现如今她和幻丝都已经为人母亲,陪在心爱的人身边,关注着一家人每日的生活起居,过着日复一日看似乏味却充盈着幸福的简单日子。
只是可惜了,这座皇城中规矩与束缚太多太多,否则承欢心头也不会生出这样多的郁结来。
“好端端的怎么又走起神来,我去唤了天隽来,咱们一同往郊外去逛逛吧。”看着承欢一双泼墨瞳仁中瞬息万变的光华,欧阳孤容也不多问,只是径自寻了由头起身出去。
承欢这才无奈的微微笑了笑,不知何时起,本应天真欢愉的她,心头竟然又堆积起了这样多的郁结。
大抵她的爱始终都太过故我,想要的是那种只属于两个人之间微小的缱绻缠绵。
故而在这座皇城中,牵扯着家国天下的诸多杂事,即便是承欢,也终究看不开起来。
扶着额角下得床榻去,承欢取了素白衣裙换上,一头及腰的青丝也依旧只是随意用一直银簪挽在脑后。
素净若莲,承欢的绝代风华,正是胜在这一分毫无杂质的纯净之美上。
多余的饰物加诸在承欢身上,只会掩盖了承欢的这一分超尘脱俗的美。
“娘亲好懒,日晒三竿了才起。”承欢正正正凝视着镜中容颜依旧年轻的自己,天隽的声音突兀闯了进来。
承欢含笑,也只有这个孩子,在这样一个规矩困守着的皇城中,是全然无拘无束的。
为了天隽童颜上那一抹纯真洁净的笑颜,承欢只觉这一点点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孩童在年幼的时候,理应不理凡尘俗世,专注做一个稚嫩的自己,过着真挚而简单的生活。
承欢和欧阳孤容的童年都充斥着这样那样的阴霾,故而不再希望天隽步他们的后尘。
如今已经跌入轮回六道的谷南,其实就已经是一个绝佳的例证。
孩童理应过着真挚无忧的生活,若是存有过多思虑,就不是孩童了。
而是别人手中一张温柔的杀人弓,最后也极有可能反噬了自身。
“你爹爹呢?”承欢也含笑转身出了屏风去,然而入眼的却只有小小的天隽立在木门处。
“我没有见到爹爹啊,是巧儿姐姐去知会我娘亲醒来了的。”天隽却不管不顾自己一身的臭汗,兀自扑进了承欢怀中去撒娇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