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孙董事孙仁孚当真不在意,与吴祖清私下饮茶,道:“鼠目寸光之辈才在意那区区一个头衔。”
吴祖清附和称是。
下午去商行,吴祖清将公示的账目的抄写本交给账房会计,请他对比南爷置办的投入。吴祖清已经对比过,其中还有些糊涂账,想来就是购置武器的钱款。稳妥起见,他还是请专业会计再核校一遍。
文苓原想问经理吴先生在何处,瞧见吴祖清就在办公室里,掩门,悄声道:“迟了。”
吴祖清抬眉,“电报破译了?”
文苓点头,“电报确是赤-党发来的,要‘花蝴蝶’促成其高层领导与苏联驻上海的情报组织的会面。——十一月三十号,已经迟了。”
“青帮开坛会审那日?”吴祖清拧眉,“又是这招暗度陈仓,‘花蝴蝶’——”
文苓示意他且慢,继续道:“电报还称,要求‘花蝴蝶’待命上海。看来‘花蝴蝶’此前请示过调回其江西的中央苏区。”(革命根据地)
静默好一会儿,吴祖清忽然道:“我认为南爷不是‘花蝴蝶’。”
“为何?”
“他不过一介江湖草莽。小郁告诉我他打张宝珍,你讲一个进步青年,装样子也不止于此吧?”
文苓不满道:“什么进步青年,他们可是苏联的傀儡!”
“他们还讲我们反-革命,你是反-革命?”
文苓无言:“那……”
“李会长。你重点监视李会长一系,我继续与孙仁孚周旋。”
岁暮天寒,租界里大部分地方气氛冷清,唯有洋人所在之处有耶诞节的氛围。
吴蓓蒂与施如令在学校里过节日,回到家吃中国人的汤圆。临近新历新年,女孩们皆是欢喜的。
元旦前夕,受了西洋教育的学生们在吴宅办聚会,吴蓓蒂作为女演员与朋友们一齐给大家表演了《第十二夜》中的一幕戏。写剧本的是施如令,吴祖清奖励她们一封利是,也包给来客,大小小孩都有份。
“怎么,嫌少了?”吴祖清瞧着蒲郁的神色。
“没有。”蒲郁攥着利是封,觉得正红色艳丽,艳丽到煞眼。
“讨个吉利,到我们的春节,二哥给你包封大的。”
蒲郁只是轻轻摇头,唇边带笑,却不让人觉得在笑。
吴祖清缓缓道:“今日二哥做你的镜子。”
蒲郁抬眸,“二十九号,张学良通电全国称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南京政府。报上刊了照片,东北各省降下北洋政府的五色旗,换上了青-白-旗。他们说……他们说‘东北易帜’,标示着形式上统一了。”
“二哥,我不明白。”
“怎么不明白?”
“我父兄正是为反对大元帅与革命军开战而牺牲的,后来革命军北伐,两军终是开战了。可怎么就……”
“北伐胜利了,战事平息,张学良不顾日本人阻扰,拥护国民政府。”吴祖清大约没注意到他的语气较往常有多温柔,“不好吗?”
“好。”蒲郁有些许哽咽,“大部没有战事,百姓不受灾祸,当然好。”
吴祖清微微叹气,“你是不是想讲可是?可是你父兄没能看到这一天。”
“我不晓得,他们反对,不一定是想降于南京政府。可是,若这一天早些到来,他们也许不会丧命。”
“来。”吴祖清带蒲郁到无人的角落,半张开手臂,“想哭便哭好了,二哥在这里。”
蒲郁顿了顿,蒙进他的怀抱,脚跟迟一步落地。
吴祖清轻轻抚摸她的头,无言语。
很安静,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啜泣。须臾,胸腔才感受到轻微振动。
却见她抬头,眉开眼笑,“二哥也会被我骗住!说过了,我打小就是怪孩子,不会哭的。”
吴祖清一怔,笑着刮她鼻梁,“不乖,连二哥也骗。”
第28章
一月,吴祖清为公事前往香港,文苓同往。这次蒲郁知道了,他们不是去香港,而是南京。
励志社在南京开幕,蒋任校长。
励志社是为南京政府军队及军警机关的高级士官提供后勤、日常生活及娱乐服务而设立的场馆机构。
蒲郁从孙太太那儿听说的。孙太太娘家在南京,有亲属在政府任职。
盼到二哥回来,蒲郁寻到机会见面,问:“是不是好气派?”
吴祖清略蹙了下眉,大约觉得问题奇怪。
蒲郁悄声道:“励志社呀。”
吴祖清道:“这个啊,我又没去。级别够不上。”
蒲郁颇有些失望,“还以为二哥是厉害人物。”
吴祖清失笑,“我们没法在公开场合露面。”
蒲郁眼波流转,“那这么说二哥很厉害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