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隔十年都会去不周山一趟,未能及时发现封印异动,的确是疏忽了。”长潋道。
“你不就知道满天下地救济灾民,带着弟子斩妖除魔么,还想得起不周山?”重黎言语间透出一丝不满。
长潋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重黎冷哼一声,倒是没再出言打断。
于是,他得以继续:“不周山下封印的邪气而今一分为二,既然另一半在你那儿,我也不必再四处找了,幽荼帝君同我说起时,我本是不信的,但瞧见你如今的样子,倒是与我的状况颇为相似,你应是也将其封在体内了吧?”
重黎斜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本尊的确取走了过半的邪气,但要拿来作甚,用不着旁人置喙,便是取出来颠覆六界,也是本尊一念之间。”
闻言,长潋叹息着摇了摇头:“你若是有这打算,早便用了,犯不上八年都毫无动静。”
争斗了数千年后,他久违地正视自己曾经的师弟。
“我每一回去不周山探看,都能发现一些足迹,如今想来,应是你了。”
重黎眸光微闪,别开了脸:“是不是本尊又能如何,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可去的”
又脏又乱,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到处都是嶙峋的断山陡崖,谁还稀罕似的。
长潋并未拆穿他,他今日要说的事,远比他承认自己是否去过不周山紧要得多。
“既然你我都将无尽封在体内,你应当也尝过邪气反噬的滋味,无尽并非能够老实沉眠的妖邪,父神双生同胞的兄弟,其法力也并未在封天阵下锐减,只怕终有一日,会重蹈覆辙。”
他的口吻极为郑重,饶是重黎也不由得上了几分心。
他所说的邪气反噬,重黎自是晓得的,那等痛楚,远比刀剑所伤可怕得多。
以至于回想起来,都是毛骨悚然。
“从最初的半年一回,到近来几乎半月便会发作一次,邪气反噬愈发频繁,若不能再度将其压制住,后果不堪设想。”
长潋一字一句地说道。
重黎面露疑惑:“这些话你难道不该对你的弟子,乃至心腹说?同本尊说这些作甚?”
长潋面色凝重:“我本打算过些时日找个时机闭关,但近来天虞山怪事频发,仿佛所有的巧合都凑在了一起,若不是有人刻意安排,不可能如此。”
重黎眉头一皱:“你怀疑天虞山出了内鬼?”
他点了点头。
“所以呢?”重黎困惑。
长潋凝视着他的眼睛,像是就等着他问出这句,而后,他便能郑重地道出已经在心中踟蹰许久的那句话。
“我想让你暂且留在天虞山,以我的身份,护住渺渺。”
第三百四十八章 :她还是孤单地走了
四下足足沉默了十几息工夫,重黎看着他的眼神跟活见鬼似的。
“没病吧你,让本尊留在天虞山?”他一脸鄙夷,“本尊回头给你一锅端了信不信?”
长潋的脸色倒是出奇的平静。
“当年封印无尽时,不仅是你我,连幽荼帝君都疏忽了,漫天神佛拦住了意图闯入不周山的妖兽们,却无人想过,阵内可会有心怀叵测之徒。”
重黎眉头一拧:“什么意思,当初在封天阵中不是只有四位上神,哪来的”
说到这,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错愕地看向长潋,他的眼神,分明在暗示他什么。
“是谁?”他眸光一沉。
长潋默了默,拿出一张画像给他:“昨日余音阁外,暗藏在天虞山的邪祟被渺渺和阿旌看到了样貌,虽说只有一眼,要全须全尾地画下来委实勉强,但这般容貌的,你我印象中,也仅有一位。”
重黎双手不便,只能等着他将画像翻开,才瞧清画中人的脸,顿时色变。
“这不是!执明上神?”
他二人在昆仑拜师学艺的年岁并不短,自是见过其他几位上神的,四位天之灵中,唯有这执明上神性子最是温柔,平日里也是最好说话的一位上神,不周山坍塌之时,他虽怀疑过除了什么岔子,却从未往阵中四位以身殉阵的上神身上想过。
可如今看着这幅画像,却不免心生动摇。
“这张画像我已给幽荼帝君过目,也想过可是有人冒充执明上神为非作歹,但四位上神的画像,还留在世间的也仅有你我从昆仑山带出来的师尊的画像,这邪祟却能幻化得如此细致,想必来头不小,至少是曾见过执明上神的。”长潋眉头紧锁,“这样一个孽障藏身在天虞山,目的不明,却有可能是冲着渺渺来的,我或许等不到查明真相,又着实不放心将渺渺留在映华宫,如今各门各派都因弟子无故失踪一事,对渺渺心存怀疑,我一走,这山间便无人能护住她了。”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本尊就可信了?”重黎狐疑地盯着他,“你不是一直知道,本尊都快恨死她了,你怎么还敢把人交到本尊手里?”
长潋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顿了顿,道:“我都听帝君说了。”
“什么?”
“你为师尊拼凑元灵,闯了十八层地狱的事。”
闻言,重黎猛然一僵,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嗤了一声:“年纪一大把还这么多嘴多舌”
他斜了长潋一眼,不以为意。
“本尊不过是觉得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罢了。”
长潋神色淡淡:“哦。”
这一声“哦”,重黎反倒更膈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