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灵力?!
……她们会死的!
最后那个念头冒出来时,侍女的思维已然陷入了混沌,五脏六腑中灵力被生生抽空的痛苦实在是令人窒息,就连脑中的思绪都变得混乱混沌了起来。
侍女们压根都没发现周身的压力是何时被解开的。
在发现了自己的手脚似乎能动之后,几位侍女立刻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外, 趁着空气中没有了禁锢自己的无形锁链,赶紧去找族内大长老商量。
离渊不置可否,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出神。
没有惊讶, 没有怨愤, 唯独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中剩下了恍然。
自从他与自身的‘情魂’融合后, 性情中那偏执的一面便逐渐显现了出来, 偶尔的时候离渊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上界将世间万物皆视为尘埃的九重天帝君,还是那被锁在归一之狱中早已化为虚无的禹黎。
……又或者, 在他决定当着宁娇娇的面用匕首将将自己体内那根“凤凰骨”挖出来的时候,就与曾经在归一狱中将自己心脏剖开的禹黎没有区别了。
是疯成魔,也不过一念之间。
可离渊毕竟不完完全全是“禹黎”, 即便是融合了这一部分的情感,他同样也拥有着理智,那些汹涌而来的执念如同猛烈旋风刮起海平面上的海水,纵然猛烈,纵然波涛汹涌,纵然在激起时浪花绽放于海平面上的霎时会如火花般灿烂,也终会被吞没。
岁月斑驳,所谓的情感似乎总是让人羞于启齿,更不值一提。
仿若凡尘人类在遇见爱意时,璀璨灵魂上开出来的花朵,短短一瞬,纵然灿烂,也终归寂寥。
他也该如此。
从前那个不为外所动、无悲无喜的帝君这样想到。
感情之事如同一潭深渊,分明是极为危险恐怖,却偏偏又引得人好奇神往,甘愿踏入其中就此沉沦。
离渊,离渊,他该离开的。
离渊捏紧了左手,指尖用力,看起来竟是比那枯萎的常花花瓣还要白净些。
在凡人眼中,他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天才剑修,在大多数神仙眼中,他是九重天上纤尘不染,高不可攀的帝君。
而对于宁娇娇而言,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又或者只是……一场劫数。
他不能。
也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去阻止宁娇娇飞升。
正如不该有人仅仅为了一盏明亮灯火,便试图伸手将月色据为己有。
除非是离渊自己封禁自己的记忆,否则此间没有人能动他。
也除非是离渊封禁了记忆甘愿做一个普普通通凡人,否则加上那些过往,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地看着宁娇娇离他而去。
哪怕只是一次渡劫,他也绝不甘放手让她嫁与他人。
但必须如此。
……这就是天道的劫数。
离渊早就想通了一切,低低一笑,右手搭在了自己心脉处。
霎时间,原本面如冠玉的青年脸色惨白,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无法支撑他继续站立,离渊跌坐在塌上,手背上青筋暴起,切入骨髓的痛楚不亚于当初从天缘大阵落入凡尘时那如同要将身体片片瓦解的疼痛。
身体内似乎有焚火燃烧,让人恨不得将五脏六腑撕裂,下一秒又如同寒冰倒灌,指尖瑟瑟颤栗。
再如何运筹帷幄,曾经于高台上统帅三界的帝君,如今也无非是一具□□凡胎。
自从恢复起记忆后,已经少有人能让离渊如此狼狈了。
而这一次,却是他自找的。
“……活该。”离渊轻笑了声。
等待身体的痉挛似的抽疼过去,离渊终于站稳,屋外似乎传来了声音,淅淅沥沥,偶尔还有清脆鸟鸣声传来,他抬起眼眸,推开了窗,朝着窗外望去。
下雨了。
一滴滴雨水落在了屋檐,如同一个个轻柔的吻,落在了离渊的眼。
他想,她出门时,总不喜欢让人跟着。
这一刻,离渊忘记了自己一会儿就要失去作为帝君的记忆,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身体并不该出门,忘记了宁娇娇即便不是神仙也是修道者,哪怕只是个凡人,却也是不怕这区区细雨的。
他只是觉得,不该让她淋雨。
于是离渊出了门,径直去找了传说中狐族最有威压的大长老。
倒是也巧,这位宣大长老恰好出关,他想起方才侍女说的那些话,眯起眼,故意做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
别说,配合着他苍老的面容以及鬓边那缕缕白发,看上去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
“你——”
可惜,一开口就是个少年音,生生把刚才营造出来的意境毁坏的一干二净。
离渊抬起眼。
在这样的近况下遇见旧友,倒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了。
“方才之时是无心之举。”离渊敛去所有思绪,没有人知道面前这个青年正遭遇着怎样的炙烤般痛苦,只听他淡淡道,“此后我不会记得这一切。娇——宁姑娘的事,劳烦长老多多费心。”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