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宴在害怕。
不然他的指尖也不会一直在轻颤。
这地方确实知道的人不多,但他其实也不担心穆染看见了会如何。
他真正怕的,是拿走那缎带之后看见对方的眼神。
那双空灵而又虚无的双眸,仿佛能够看穿一切,叫他光是同对方一对视,便失了所有的勇气。
这也是为何他每每同对方面对时,总要遮住对方双眸的原因。
他怕从对方的眼中看见厌恶和抵触。
所以现在的他其实根本不敢看对方。
穆染那句“我知道”便是这意思。
她知道穆宴心中的害怕,所以她告诉对方,让对方不用把那覆在她双目之上的缎带拿下来。
她话没说的很清楚,穆宴却一听就明白了。
许是因着以往从未感受过对方对他的好,所以一时之间,穆宴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紧紧抱着对方,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可他的心里却清楚明白极了。
难怪我会这样喜欢你。
他想。
原来当对方对他用了些心思时,竟是这样一件让人喜悦的事。
他甚至都不用说出来,对方就已经猜出他害怕的缘由,然后主动,替他断绝这个源头。
穆染被他抱着,也没说话。
她的手早已解开了束缚,穆宴虽抱着她,却也没限制她手上的动作,如果她愿意,完全可以自己抬手将那眼上的缎带拿走。
但她没有。
她只是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任由穆宴在她耳边或轻或重,或快或慢地喘,息低喃着。
这一夜,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穆染睡了又重新醒来。
“皇姐,你醒了。”
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穆染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看,然后发现自己的双眼没了阻碍,眼前的一切印入眼帘。
“这是回行宫?”
眼下她身处在两人先前来时所乘的车舆中,因着车内并不大,也不能放直足榻,不过在车厢的边缘打了几个靠着壁连着的长凳,虽然不宽,但容纳一人入眠的范围还是有的。
只是地方太小,一人入眠时,另一人便只能靠着车壁坐着,整个人身子也不好挪动,否则便会惊扰了入眠的人。
穆宴眼下便是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知道在车壁旁靠着坐了多久,而穆染先前则是躺在铺了软垫的长凳之上。
为了防止对方因颠婆而感觉到不舒服,又或者一不小心从长凳之上摔落,穆宴特意将对方的头放置在自己双膝之上,接着另一只手环在对方腰间的外侧,防止对方掉落。
眼下穆染醒来,他才慢慢收回手。
“原是想着快到了再叫你的,未料到你这时便醒了。”
这话便算是回答了先前穆染的问题。
两人这确实是回行宫的路上。
驾车的驾士是特意从司部挑了来的,练家子自然比只经过了普通训练的驾士好,因而这一路前行竟也没怎么颠簸,穆染更不是因着车舆在动而醒来的,纯粹是睡的时辰够了。
穆染这才想起件事。
“我们在外待了一夜?”
穆宴点头,眼见对方要坐起身子,便忙伸手扶住对方,接着让对方坐稳。
“行宫的人……”
“皇姐放心,朕都有安排了。”
穆染看了他一眼,便也没追问。
直到回了行宫后,她还在想一会儿回观风殿怎么应对千月询问她为何一夜未归的话,结果便听得穆宴同她说。
“皇姐直接回去便是,不用担心。”
她不知道那句不用担心是什么意思,可当陆斌一路送了她会观风殿后,她才明白为什么穆宴会是那样胸有成竹的模样。
却原来整个观风殿的宫人都被调走了,竟无一人留着,就连千月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入了观风门后都没有一个宫人迎出来,还是陆斌一路送了她入殿而后方告退离开。
穆染自己去了寝殿后,先是坐了坐,尔后便觉得有些困,许是因着昨日折腾了一日的原因。
因此她便解了衣衫,留了一套中单,又自己卸了钗环,去了内寝入睡。
等到再醒来时,原本光亮的天,已经开始日落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