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伺候殿下喝汤。”他将先前说的那句话又重复了遍。
他的姿态过于卑微和谦恭,若非穆染此时整个人全身都没力气,她甚至会产生中眼前的人是在照顾她的错觉。
可明明,将她绑来此处,又下了药让她全身无力的人就是颜致远。
偏偏眼下又要做出一副卑微的姿态。
“殿下,请您用膳。”
此时,颜致远又说了句,接着轻舀了勺熬得金黄浓亮的汤送至穆染的唇边。
“奴的手艺不好,比不得明安殿的小厨房,只能委屈殿下了。”
他就这样跪着,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膝盖在这寒冷的冬日之中会受到什么影响。
颜致远只是将手中的汤举着。
穆染却一直没动。
她微微垂眸,看着跟前的人。
对方还是同在她身边时是一样的,看上去便是低微的模样。
那时他在穆染身旁伺候时,便时常都是安静不开口,有时一整日下来,连原本衣摆上微微皱起的褶皱都是一样的,因为他根本连指尖都不会动一下。
如今也一样。
穆染没有喝下他递过去的那汤,他便一直这样抬着手。
也不知他是怎样练出来的,眼下这样跪在地上高举着手,若是换了旁人早就因为酸麻而坚持不住了。
可他却仿佛一点不受影响一般,不仅面容上没露出丝毫难受的神情,一双手更是稳极了,那先前舀在勺中的汤一丁点也没洒出来。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似乎一定要等到穆染喝下才甘心。
“……”
半晌后,穆染微微低头,将那勺汤咽了下去。
颜致远的面上绽出一点儿笑,马上又重新舀了一勺。
这回穆染没再同先前一般,她安静地将对方喂过来的汤尽数喝下。
过了不知多久,这汤终于喝完,颜致远也小心翼翼地替她将唇角擦干净,尔后方道:“这几日要委屈殿下了,奴已经在寻旁的落脚之处了,这儿的条件确实简陋了些。”
他说这话时,整个人却没有站起来,而是一样跪在地上。
言语之间依旧带着恭敬。
在他的心中,自己似乎还是那个被长公主从奚官局带出来的贱籍,这一点,并不因着他脱籍而有所改变。
穆染却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开口,徐徐问了句:“先前银团那样喜欢你,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颜致远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怔,回过神来后便低低应了声。
“是。”他道,“殿下从奚官局救了奴,可之后却再没有叫奴去跟前伺候,奴想多见见殿下,便给银团喂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他没告诉穆染,可看银团当初的表现,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银团不过是个兔子,你在它身上费那样多心思,不觉得有些多余?”
“银团确实只是兔子。”颜致远道,“可殿下喜欢它,那对奴来说,它便是奴的机会。”
颜致远告诉穆染。
银团当初走丢时,确实是他找回来的,可那时的银团之所以对他那样不喜,甚至狠狠地咬了他,皆因他当时直接对银团动了手。
因为那兔子是陛下送与长公主的。
且长公主还那样喜欢它。
“殿下能那样喜欢一只兔子,可救了奴后却再也没理会过奴,奴不甘心。”
因为不甘心,所以他连一只兔子都嫉妒。
银团当时因为被他伤过,所以才会那样讨厌他。
只是后来,穆染去行宫避暑时,他想到可以用银团作为接近殿下的机会,所以才会给银团喂了那让它极喜欢的东西。
那东西对动物来说有一定的依赖性,长时间食用会有些瘾,且除了喂它的人,对旁人都会无比暴躁,而不让人碰。
这也是当初穆染从行宫回来后,为什么银团见了她会那样狂躁的原因。
因为那段时日中,颜致远一直在喂它,导致它只认颜致远,而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颜致远想借此来亲近穆染。
只是他没想到之后殿下会忽然不让他再照顾银团。
“既然一切都是你做的,为何眼下告知本宫?”穆染道,“你原本不是藏得很深?”
听得这话,颜致远不由地笑了声,带着些自嘲。
“殿下不是早就猜出来了吗?”
什么叫藏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