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眠左手上移摁在自己的小腹上,他能自控语言自控思想,但肯定控制不住这只胃。万一一个不小心,说不准这小东西就会发出什么“咕咕呱呱”声来。
目光向下,扫了一眼,表上指针显示离11点还有将近半小时。
半小时。
半小时半小时半小时……
饥饿就像魔鬼,不能提,不提还没什么感觉,一提就跟疯了似的从腹腔里冒出来,存在感刷得极强,分分钟把人打回原形。
薛眠咬着牙犹豫了半天,开始是抹不开面子,现在是敌不过里子,纠结迟疑,踌躇观望,终于还是艰难的开了口:“…………我饿了。”
这辈子所有的脸面都用在这三个字上了。
还好有帽子挡着。
有帽子挡着。
挡着。
“郑师傅,”费南渡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声调微微扬了扬,像是等这句话等很久了:“东西在哪儿,拿来吧。”
一大包零食装在便利袋里,就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下面。司机等红灯的间隙将袋子拎起,笑着扭过身递到了费南渡手上:“还是姜小姐心细,车上是该备点吃的。”
费南渡接过便利袋,低头翻了翻,边找边问:“饼干,还是蛋糕?或者都要。”
已经走到这一步,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故作矜持,正该是直面自己的真实欲/望,想吃什么就要大声说出来——
“蛋糕。”薛眠一脸从容的答。
过程中轻微皱了下鼻子,这是他一贯的小动作,只有感到别扭不自然时才会不自觉流露。
蛋糕包装有点复杂,纸盒里套了一只塑封袋,再往里还有一层油纸包裹。费南渡拿出蛋糕,极富耐心的一层一层慢慢揭开,最后将油纸托着的抹茶糕点递了过去:“还有没有?”
“水,”薛眠这把是真豁出去了,从容接过蛋糕,过程中瞟见袋子里有几瓶不同口味的汽水,把心一横,毫不客气的继续点单:“橘子味的。”
一声碳酸上涌的“呲——”声传来。
橘子汽水也被递到了面前。
走出一步和走出一百步,本质上已经没有什么区别,要一样是要,要十样也是要。蛋糕汽水还不够,薛眠简直全然放开懒得撑了,又看了一眼便利袋:“有饼干么,最好芝士的。”
还真够坦然以对心安理得的。
费南渡看了看他,没说话,把脸转了回去。
继续给他找饼干去了。
薛眠忽然体会到了一种“胜者为王”的感觉。
原来只要比比谁更放得下面子拉得下脸皮,豁得出里子开得了尊口……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
痛快。
喜兴。
无来由的餍足。
上车前费南渡给司机的地点听着像是一座寺庙——普觉禅寺,进食的工夫薛眠翻出手机查了一下。普觉禅寺创立于1921年,以积极弘扬、学习和实践佛法为使命,现在是东南亚最大的禅寺道场。卫塞节期间,寺院里香火鼎盛,信徒民众纷至沓来,渐渐成了游客们必打卡的景点之一。
光明山下已经人潮如织,司机扶着方向盘,有些艰难的向前移进着。薛眠刚刚没意识,这会儿才觉得吃多了,手捂着肚子,手指弹拨着打鼓点似的,像是想靠这个来消食。
“郑师傅,”费南渡吩咐道:“在这里停吧,我们走上山。”
薛眠简直如蒙大赦,大奔一走一停晃得他都快吐了,下车走走不但能消食,空气也比车里流通清爽,所以都不用跟他打商量,第一个开门跳下了车。
外头阳光热辣,暑气飘来,薛眠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过了一会儿费南渡才慢慢走过来。
大奔往另一条偏僻些的岔路拐去,看方向是想迂回着下山。薛眠看着那锃亮发光的车尾逐渐消失在视线中,转身问:“他这就走了?”
“先下山,”费南渡看着前方的人潮济济:“晚点来接。”
二人并肩上山,走不了几步就能遇到一批三五成群的香客,瞧着个个面色喜兴笑逐颜开,手上提的或是花篮或是贡品,生怕去的晚了错过什么精彩节目,脚下都跟生了风似的,个个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