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浓浓的天幕,一排金色路灯立在朦胧的夜色中,像是忠实的守夜人。
微怔。
低头检视自己,发现还在车里,但前座的司机已经不见。
然后就反应过来什么了,迅速转头——
半明半暗的一束光影里,有道人影正安静的坐在身边。
突然醒来的迟钝感让薛眠保持着转头的姿势,一时没有动弹,视线里只看到两根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上面有光影浮动,有字幕闪过,有人物跳跃。
这……这是——
打游戏???
“……”
一声猛咳打破缄默,费南渡闻声抬头,目光平静,道:“醒了。”
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尖,薛眠收回目光,重新倒回椅背上,轻轻呼了口气:“不好意思,睡着了。”
费南渡继续手上的游戏:“再睡会儿?”
薛眠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都过12点了,摇摇头,准备开门下车:“不了。”
顿了顿,又扭头问:“司机走了?”
关掉手机,费南渡揉压了两下太阳穴:“嗯,让他先回去了。走吧,下车。”
跨出车厢时薛眠才发现他们此刻是在一个露天的停车场,面前就是酒店大楼,白色景观灯照得高阔的楼体像朵巨大的白莲,盛开在缱绻的海风夜色中。
从抬腿往酒店走到坐上电梯,二人谁都没再说话。四十六楼先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往两边打开,薛眠迟疑了一下,想想还是抬手按住了开门键:“明天……我……”
“不用太早,”费南渡替他把话说下去:“下楼前可以给我发信息。”
其实薛眠想说的是“明天我能不能不去?”
然而就这几秒的犹豫让他错失了开口的机会,再想扭转又未免刻意矫情。电梯这么按着容易坏,心里在拨浪鼓似的摇头,面上还得装作没事一样的点了下头:“我走了。”
也不等对方是否还有什么要说,长腿一迈,快步向房间走去。
初夏的狮城气温宜人,满城绿树成荫犹如碧涛,咸咸的海风总能从不经意的四面八方温柔拂来,化作满身的闲适清凉。
不出所料,薛眠早上刚洗漱完就接到了沈桓的电话:“薛老师你昨天下午什么时候走的啊?我一散会就去找你了,结果卫总说你临时有事,姜助理替你跟他告了假?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关于该如何跟沈桓解释自己昨天的早退,薛眠已经提前打过草稿,虽然撒谎不是本意,但比起坦白于众某些并不想为外人道的内情,还是宁可违心的说句假话:“没事,可能有点水土不服,身体不太舒服。怕打扰卫总工作,就跟姜助理说了一声,忘了给你留个言,抱歉了。”
“哎呀这有什么可抱歉的,不舒服就要赶紧回来休息嘛。还有几天的仗要打呢,你可不能倒下呀!”
“已经好多了,谢谢。”
“那就好那就好,昨天我们散得晚,就没给你打电话,想着今天早上联系也来得及。那个……薛老师,”沈桓在那头犹豫了一下:“你身体不舒服,还有力气出去玩吗?今天卫塞节,本来想约你一起出去走走逛逛的,不知道你现在这样行不行啊?”
早来晚来,果然是绕不开这个约。
薛眠心下一叹,没敢犹豫太久,接话道:“大概……是不能了,头还有点晕。沈助理,你和其他同事一起去吧,玩得尽兴。”
“唉……”沈桓叹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听说今天外面会很热闹,有很多好玩的节目看,什么花车巡游啊,点灯啊,路边布施啊……薛老师你错过真的可惜了。”
不能再聊下去了,薛眠心虚,又不擅长撒谎,只得赶紧挂电话:“没事,你们玩得开心就好。不早了,那你准备准备,一会儿就可以出门了。”
“嗯,薛老师你好好休息啊,要是路上看到好玩的好吃的,我给你带回来。”
“好。”
挂完电话,薛眠走到衣柜前,看着吊了一排的衣服发了会儿呆。
穿什么好呢……
时间走向九点半,薛眠换好衣服看了下手机,没有错过的电话或信息。
今天的太阳比昨天还大,温度也更高,透窗看去,外面的世界一片光亮。指尖摩挲着手机解锁键,薛眠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
不对称色的短袖衬衫,有点hip-hop风,蓝黄相间,带点黑白的竖条纹。裤子是运动款,纯黑,在脚踝处收拢,使得两条本就细瘦的长腿被衬得更加笔直纤细。脚上踩着双新款运动鞋,随身带它的目的本是打算夜跑用,但目前为止还没机会跑上十米,今天就先拿来顶用了。
嘴角边的血痂还没褪尽,带一点新肉长出后的粉白色。他这张脸原本就因为皮肤太白而显得有些阴郁气,添一道疤口,乍一看反而冒出点野性邪傲的味道来。
解锁手机,找到号码,文字编辑得简单,不过短短一句话:我下楼了。
单肩运动包斜跨在背上,薛眠进了电梯,下到五楼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也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大堂见。
今天过节,大堂里的人明显比昨天多出不少,大概都是准备上街看热闹的。薛眠还记着沈桓那茬,总不能在这里撞见,得做点伪装。
打开背包,拿出一顶黑色鸭舌帽戴到头上,遮去大半张脸。安全了。
找了张偏僻一点的沙发坐等,旁边是一对来旅游的韩国小夫妻,看上去也是在等人,休息的间隙一直头挨着头说悄悄话,依稀能闻得“欧巴思密达”之类。二人交头接耳,眉眼带笑,模样瞧着十分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