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两个人消灭四菜一汤,任务并不轻松。半小时后二人放筷搁勺,秦笛弯下点腰,两肘搭在高桌上,笑问怎么才吃几口就放筷,是不是菜色不满意。
“没有没有,这些全部都很好吃。”秦笛手艺出乎意料的好,薛眠到现在都没从接连的惊讶里走出来:“早知道应该不吃午饭过来的。只是食量有限,最后都浪费了。”
秦笛笑着摆摆手,从一旁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张递过去:“认了路下回就可以自己来了,提前打电话,给你留位子。”
“好,”薛眠接过名片:“一定常来。”
费南渡点了支烟,拿过湿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将卷着的衣袖放下来,抬头对秦笛道:“左右后面没事,不如陪你去送汤?”
“客气,不敢劳你大驾。”秦笛笑笑,指了指旁边打包好的鱼汤:“说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已经见过面?小沅跟我提过一次,说对你这位大老板印象不怎么好,一副御驾微服出巡的样子。”
“有么?”费南渡吸了一口烟:“我倒觉得气氛不错,没想到你家太太并不这么想。”
“改天让你们见一面吧。”秦笛站直了腰:“到时候正式认识一下,以后再见就不是点头打招呼的话了,也替你挽回一点形象。”
“大可不必,”费南渡摆手:“有你形象伟岸就够,我们外人用不着。”
秦笛笑着扔了个橘子过去,费南渡坐姿纹丝不动,叼着烟扬手一接。秦笛觑他一眼,递了个更大的给薛眠:“那就不多招待了,身上有事,欢迎改天再来。”
几人下楼,秦笛开车先走一步。楼外院子花圃里三个服务员正在做烧烤,一见客人下楼,戴眼镜的白净男孩跑过来送人:“费总吃好啦?”
费南渡点了下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热闹的烧烤摊,嘱咐小心些花,注意碳火别洒出来。
“您放心吧,有围栏隔着呢。”男孩弯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跑过去给客人开门。
“不用送了,”走到门口,费南渡抬手示意男孩留步:“秦老板让我带句话,他有事先走,你们聚完餐就直接下班,记得门窗关好。”
“呀,老板真好!”男孩笑嘻嘻的冲费南渡摆手再见:“费总您也好!欢迎常来,那花我们一定用心照看,再见!”
回去路上长街上的人比来的时候多了一些,可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晚上吃完饭出来遛弯。
老周一路将车开到薛眠家小区门口,薛眠让他就停这儿吧,他下车走进去,权当散步消食。费南渡听罢笑了一声,说看来今天是不打算请他上楼喝茶了。
薛眠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找补一句,对方不知从哪儿变了个手提盒出来,递到了他跟前。
“这……什么?”薛眠顿了一下,就着路灯看过去,见提盒上半个字没有,只蒙了一层绸布一样的盖面,不像是商场柜台里出售的礼品。
“一个中医朋友送的糕点,自己做的。”费南渡看了他一眼,目光往下落到薛眠小腹的位置上:“里面加了调理肠胃的药材,你当药膳也行,当零食也行,总之……”停了一下,忽然问:“去医院看过了?”
“……啊?”薛眠反应慢半拍,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去过了,也在按时吃药。医生说不是很严重,调理半年就能好。”
“讳疾忌医,既然不是大问题,那就早点就医,人也少受罪。”费南渡将提盒举了一下,示意薛眠接过去。
药糕不算贵重礼物,又是针对自己这肠胃毛病的,如果让费南渡拿回去,反而显得自己刻意拿乔了。薛眠低头吸了下鼻子,接过提盒,道了谢,心里琢磨着回头得找件合适的东西当还礼送回去。
时间不早,见对方没有真的要上楼坐坐的意思,大约只是开个玩笑。薛眠先道了再见,想想又添了一句“谢谢今天的晚餐”。费南渡坐在车里,车窗只放了一半,因为光线的原因整个人被没在无光的阴影里。
忽然一只手从窗里伸出来,手心朝上,凌空搭在窗沿上。
薛眠微微睁了下眼睛,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
那只手没有因为他的走近而有其它动作,既不像是喊他过去,也不像有东西要交付。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含义,它伸举着纹丝不动的样子,就像是……
已经走到离车门还有一步的距离,薛眠驻足站定,垂眼看着那只停在面前的手。他不确定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却又冥冥中觉得自己读懂了。
鬼使神差的,伸出一只手,以一个极缓的速度移过去。
然后将自己放到了那只手里。
像守望等到了归家的倦鸟,那只伸在窗外的手五指慢慢收拢,蜷起的骨节在皎洁的月色下泛出雪霜般的白,最终一点点收紧,完全握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