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眠脸上表情既凝重又有不解,他忍不住抬手打断了方庆年:“既然是一年多前的事,又涉及这么多个人隐私,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查得这么细的?”
“做私探的,嗅觉肯定要比一般人敏锐得多啊。人是群居动物,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产生过哪怕一件非独立的活动,就会有知情者和见证者,甚至是参与者。”方庆年喝了一口水,润润嗓,接着道:“我会对我说过的话负责。薛眠,你才听了个开头,暂时不需要下判断讨论真与假。年轻人别心急,把后面的都听完了再持疑也来得及。”
只听了个开头就已经无意中窥闻费家这么多秘辛,薛眠一时怅然,忽然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如果眼前这二人是别有用心,卞雪莉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费南渡为什么会选择和你在一起”这样耸人听闻的论调是个诱饵,他们专程将自己诱来这里,其实背后藏着某种巨大阴谋呢?
如果今天这场见面根本就是一次卞雪莉针对费南渡发起的无妄之灾般的偷袭呢?
那你薛眠可就彻底变成一个没有脑子的愚蠢同党了。
可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了,薛眠心里总有个隐隐绰绰时浮时沉的念头挥之不去,像一群蚂蚁在心窝上爬。他定定神,抿了下唇,妥协般的泄力道:“你继续吧。”
继续的故事自然要比费家私宅里的秘辛更来得精彩有趣。
在家养病的徐甪没想到费南渡和秦笛会找上自己,倒是没犹豫,一口答应了见面。徐公子生的不是大病,娘胎里带的哮喘,因为旧病复发后高强度的学业不利于病情缓解,徐家便给他办了休学手续,让他安心回国静养,养好了再回美国。
徐甪对费南渡的印象很深,至少比费南渡对他的要深刻许多,只是费南渡对此则一无所知。
负责牵线的秦笛把人领进徐家门,费南渡不遮不掩,大大方方道明来意,口气真切,想请徐公子帮忙问上一句家中那位当局长的父亲,市政府是否有意以招标形式将城东红叶路附近的那块地皮竞标出售给私企地产商。
如果说这样的消息对外界来说是个一等一的政商秘闻,那么对于专管开发建设的住建局一把手公子而言,不过就是家人围坐的餐桌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消遣话题。
所以费南渡找对了人。
但又不完全找对了人。
因为徐甪很“不客气”的开出了他的交换条件,当着来访二人的面,道出了自己一个深藏了一年多的小秘密——
他喜欢费南渡。
一语话出,一鸣惊人,让当时在场的另外两人顿时如遭雷劈,定格当场。二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往下接了。
还是徐甪微微一笑,态度大方坦然的继续把瞒了许久的秘密分享下去。
其实若要追溯起来,事情并不复杂,徐甪对费南渡算是一见钟情,地点就在初见的那个酒吧里。彼时二人各自呼朋引伴,两拨人马恰巧在灯红酒绿的舞池里碰见,结果却发现互相一个不差基本全都认识。这倒不难理解,毕竟来自同一个背景圈,个个都是云州城里的公子名媛,今天你和我组局,明天我和他开趴,聚到一块才发现原来都是一家人。
说来也算缘分,那回费南渡和徐甪的初识竟然也是靠的秦笛做引见。后来二人顺理成章成了朋友,之后也保持着不算频繁的正常联系,只是在费南渡看来这只能算是交了个新朋友,但对徐甪来说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徐甪喜欢同性,平素在感情上也一向坦荡主动,可费南渡却是为数不多的能让他一见钟情但又怯于主动去追的。说不上来原因,可能是对方气场太强,给人一种驾驭不了的感觉,或者至少在驾驭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体力和魄力。
体力魄力双双欠缺一点的徐公子最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对费南渡也就只好保持着远观而不亵玩的态度。后来因为联系不够密切,加上还得回美国学校继续念书,徐甪便暂时走出了费南渡的交际圈。再后来,平常每年两三次的小假回国,徐甪都会想尽办法制造各种见面机会,但回回临到告白的关键时刻就莫名哑然息鼓,空张着一张嘴说不出话来,估计也是因为勇气还没有攒够。
可能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一直越在那撩骚着、跳动着,生生不灭的喘息着,提醒你你是想要它的。而如果尝试过后失败了一次,那就继续再等下一次,总之一定要得到它才肯罢休。
徐甪从没想过有一天费南渡会主动登上他的门。
所以他不介意用略带威胁性质的方式把一场迟来了一年多的表白在此当面开诚布公,反正有求于人的又不是他,何况以前他缺的只是勇气,不是诚意,只要能逼自己开口,用哪种方式其实没太大所谓。
过去一年多不算深入的往来里费南渡对徐甪的评价相当简单,大概就是“长得不错”、“性格温和”、“脾气好”诸如此类。以上这些加起来绝对无法等同于“喜欢”,但也肯定不会是讨厌。
按理来说,费南渡应该一口就答应这场意外的求爱,要知道能遇到一个性向相同的同类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对方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会是个相当出色优秀的男朋友。
但偏生费南渡平素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强迫。
哪怕他有把柄被捏着,有急事等着求人,也没法低下这一颗头,扭着心的去违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