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杪点点头,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弯着眉眼笑嘻嘻的道:“你说我要是砸中了那个圆点, 你们如何?”
宫人们都不敢吱声,岁杪瞧见了, 不可思议道:“怎么, 你们还不相信我能砸中吗?”
“信, 奴才们都相信。”
这些话说了,岁杪只觉得更加受挫,于是便又团了一个更大的雪球, 握在小手里,旋即对着门的方向看准,闭上眼狠狠的一砸, 耳边除了日落的风声只剩下门嘎吱一声打开的声音。
门开了?
岁杪紧闭的双眸顿时瞪大,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以及男人那紧紧蹙起的眉头, 还没等岁杪反应过来,那个雪球便瞬间砸向了他的脸。
无声的撞击,可却把岁杪吓得心肝一颤, 而身边随之响起的是宫人们跪地求饶的声音,“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还有王福急切地声音,“传太医,快,传太医。”
岁杪裹着红色的裘衣站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小身板吓得瑟瑟发抖,看着站在门口男人,眉眼上还有刚才掉落下来黏在眉毛的几个雪点子。
把堂堂九五之尊给砸了,还是她砸的,岁杪的小脑袋越来越低,若是她脚下有个雪洞,她或许就钻进去了。
她垂着小脑袋,视线望着自己湿了的绣花鞋的鞋尖。
少顷,视线里多了一双暗金丝龙靴,头顶上响起男人冷冽的嗓音,“玩够了?”
岁杪吓得打了一个嗝,通红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猛地摇摇头,可就是不敢抬头去看他。
“还玩吗?”
感觉到他的嗓音比这冬日的雪还冷上几分,岁杪只觉这次是触到他的逆鳞,过了好一会儿,岁杪又摇摇头,这次倒是开了口,嗓音颤颤巍巍,嗡声细语:“不、不玩了。”
“你胆子如今是愈发的大了,”男人的声音继续响起,依旧那么冷,一字一顿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说这次你伤了朕,朕、该如何罚你,”
原本以为他就是像往日那般开个玩笑,逗逗她,却没想到他居然打算罚她,在她印象里,那些被罚的嫔妃和下人们都是挨板子,平日里一直被宠着从未被人罚过,这会儿便急了,一边抬头一边摇着头道:“三哥,我不要挨板子——”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温润的眼眸,哪有言语里的那般冷冽,她小脸皱起,恍然大悟,声音轻轻的似试探般,弯着眉眼道:“三哥,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呢,你不会真的给我板子的是吗?”
她眨了眨眼,上身微微倾斜,将小脸埋在围脖里,软糯糯的又问了句,“你不会打我板子的是吧?”
严翊被她忽然的靠近弄得有些失神,视线一顿,喉结滚动,原本还想逗弄她的心思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不会打。”
“谢谢三哥不怪罪岁杪。”
岁杪弯着眉眼,嗓音轻快,小脸埋在围脖里脸上得意洋洋。
严翊这会儿才知道自己跳进了岁杪挖好的陷阱里,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视线一顿看见了她湿了的绣花鞋,语气有些温怒道:“鞋子湿了,进去。”
岁杪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鞋子湿了,想到一个月前的那次晕倒,她便立刻往殿内小跑进去,一边跑一边道:“还是三哥眼尖,我都没察觉到鞋子湿了。”
严翊跟在身后,看着她在雪地里跑的摇摇晃晃,眉眼微蹙,原本想说她的动作一顿,思量片刻,还是沉默了,只是脚步却迈大了,两三大步便走到了她的身边,扶住了她的小身板,面不改色道:“别胡闹。”
一直到了殿内岁杪都安分的不行,清荷和沉儿接了热水给她泡脚,岁杪乖乖的坐着,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男人,不解道:“三哥,都快入夜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直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只是来同你说,明日朕要出宫——”
“我也要去!”岁杪没等严翊说完便高兴打断,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三哥,我都好久没有去看新衣裳啦!”
难得见岁杪撒娇,往日也就是见她与皇奶奶和父皇软声软起的说话,他当时只觉得为什么她一撒娇,皇奶奶和父皇便笑呵呵的把她想要的东西给她,如今轮到他了......
“朕没说不带你去,”严翊端着茶杯的手收紧,喉结滚动,面不改色改口道:“朕、就是打算带你去的。”
岁杪笑得可欢了,小手拿了一个蜜枣递给了严翊,眨了眨眼,“三哥,请你吃蜜枣。”
严翊素来不喜欢吃这些甜到发腻的东西,他尝了一口,啧,果然甜,甜的心口都发腻。
翌日岁杪起了大早,掐着时间去承天宫,刚好撞上下了朝的严翊。
自然是知道她在急什么,严翊进了主殿内,身后小尾巴还紧紧的跟着,直到严翊坐在了龙椅上,身后的小尾巴方才低低的提醒道:“三哥,我们不是要出宫吗?”
严翊翻开奏折,执起狼毫,嗓音温润道:“不急,午时后再出去。”
“岁岁,来,”严翊修长的手指了指墨条,“替朕研磨。”
岁杪是会研磨的,往日先帝心情不畅时,太监们都不敢靠近,就赶紧去慈宁宫请岁杪来,只见岁杪一边研磨一边不知和先帝说了什么,竟将先帝逗得乐不思蜀,回去的时候还抱了一堆古玩。
可如今岁杪的心思全都在出宫玩这个点上,研磨也研的漫不经心,当严翊瞥了一眼时,发现岁杪的小脸上都沾上了一点点墨迹,小手上也有一点点,心晃神游,思绪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直到一个温热的帕子触到脸上的时候,岁杪才蓦然回神。
严翊拿着帕子,轻轻的在岁杪脸上一下一下的将墨迹擦干净,见她心不在焉,嗓音低低道:“收拾收拾,出去了。”
两人挨得很近很近,严翊说话时,温热的气息都喷洒在脸上,岁杪呼吸一滞,总觉着两人此刻挨得很近,近到她若是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他的侧脸。
岁杪抿了抿唇,伸出葱白地小手,轻轻的触上了严翊的睫毛,嗓音软糯糯的道:“三哥,你真好看。”
这么直白的话,可不是她口中能说出来的。
严翊身子一顿,抿了抿唇,沉吟一会儿后直起身,“哪学的?”
岁杪自然是不会告诉她自个儿是在话本里学的,她装模做样的咳了咳,侧过小脸不再去看他,只道:“三哥忙完了么,可以出宫了吗?”
没有再说什么,严翊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