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的守卫换了一批又一批,见到这位前朝公主,连行礼都省去,思公主则早习惯人情冷暖,不以为意。
没多久,远出车轮滚滚,就见八名守卫同一时间,齐齐单膝跪地。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是他。
车内的烛火熄灭,亦无月光渗入,是以见不到思公主一对顾盼的媚眼瞬间升起华彩。
李勖的马车就停在她的车外,不几时,车帘掀开一角,里面的人道:
“免礼。”
“末将这就给殿下引路。”
“前面的人,避让!”
“不必了,”李勖道,“我此刻不入宫,你们也不必在这陪着,都去吧。”
守卫应声告退。
“赎本宫不能给太子请安,前不久感染风寒,眼下的气色见了也实在失礼。”
她一开口,李勖才发觉车内有人,顿了顿,顺着她的话说:“之前听闻父皇公主身体欠安,这才几日,其实公主不必跑这趟的。”
听得出,女子声音中带着喜悦:“为太子庆功,本宫怎可缺席,太子,你等等。”
李勖眉心微微凝着,不大会功夫,车帘外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思公主带上面纱,轻声开口:“现在可以了,太子我们入宫吧。”
然而李勖连稍稍的迟疑也没有:“不了,公主先行一步,我还有事。”
“那本宫在这里等太子一起,”
“请公主先行。”
他说话时,语气是客气的,但又是那么的不容回绝。
思公主站在那,觉得自己又犯傻了。
李勖是什么身份,她如今,又是什么身份?
他怎会愿意与自己并肩而行呢?恐会招惹非议吧。
受着公主尊称,她则十分清醒,这是梁戒对她的施舍罢了,天下已经姓李,而她,只是一个连守卫都不放在眼里的落魄人。
又怎会…怎会…入了他的眼?
思公主自嘲一笑,小小的,灰色的马车闯入视野,她看得分明,李勖眸中一亮,轻快跃下车,朝那驾马车走去。
她再蠢,也看得出,那是驾供女子出行的车驾,绞痛她的不知是不是嫉妒,但是面让,仍要维持端庄得体的微笑
这是她最后的体面。她要看看那人是谁。
林风眠今日穿了一件靛蓝色坦领半臂锦褂,配上棕红相间的百褶襦裙,随云鬓流苏簪,靓丽生辉。
李勖很自然在她对面站定,目光在她脸上瞬间有了温度:“想到你会来。”
不是‘你怎么来了’,
而是‘想到你会来。
这五个字落到思公主耳朵里,如一根针落在心上,而真正刺破她所有伪装的,是她认出了林风眠的脸。
那个二嫁北齐人的女子?
如果李勖嫌自己的身份低微,那林风眠呢?这个连清白和名声都不存在的,又凭什么与他并行?
此刻,思公主被无数的疑问,无数的不可置信充斥着,几度怀疑自己的眼睛。
她怎配。
林风眠展颜,小脸微微一扬:“这里有美酒佳肴,我岂能不来?”
“我本想问你怕不怕,看来都是多余的,”李勖道,“不过你呀,就不能说为我庆功来的?我兴许会很高兴。”
“会么?”她对他眨眨眼睛。
“会。”
“好,我是为太子殿下庆功来的,看我这身行头够不够红火?”
李勖失笑,伸出臂膀:“敷衍。”有几分纵容流露。
但他心里仍存了半分认真,只道她真的是来为自己庆功的,心头愈发宽慰。
林风眠扶着他的臂膀下车,二人并肩走入那道掩着盛世舞乐的宫门中。
后来林风眠归入女眷席,李勖则当然地坐在最前头靠近圣上的位置。
丞相沈摘来得稍微迟些,酒过三巡,直奔李勖身侧:“太子不是说在宫门外见?怎么自己先坐这了,卢大人眼下还在宫门候着。”
“今日守卫太多,再者,”李勖顿了顿,“有闲杂人等。”
沈摘无奈道:“什么闲杂人等,思公主罢了,那还不是很容易搪塞过去。”
“太子,别怪臣多言,你对林家那位未免太上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