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已经将近末尾,暑气又重了些,天气炎热的总让人身上汗淋淋的,算算日子,离容环的婚期又近了些。
容虞日日待在府里,好像很忙,但又好像无所事事。
今日是大夫人刘氏的四十岁生辰,有丫鬟传话过来说,要让容虞在生辰宴上以琵琶奏一曲《枝头鹊》。郡王府其他的几个姑娘也各有表演,从绘画到写字都有,唯有容虞是弹曲子。
《枝头鹊》是一首节奏很是欢快的歌,十分适合在这种喜庆一些的场合弹奏。
这个主意不是大夫人自己提出来的,而是大夫人身旁的一个小丫鬟提出来的。
“……姑娘,要不奴才去跟大夫人说您身体抱恙,不能弹奏吧。”琉夏皱着眉头,脸色十分不好。
她跟了容虞七年,对这府里人对容虞的欺辱多少也了解一些,但是见得最多的,左右不过是吃用上面的克扣,还有府里众人态度的恶劣,这些若是习惯了或者放宽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次,琉夏是真的觉得她们太过分了。
今天是不止是大夫人的生辰,也是姑娘母亲的忌日。
“不必。”
琉夏很多时候都看不明白容虞在想什么,她看起来就是个冷淡的人,但琉夏总觉得姑娘并非那种薄情的人,在母亲的忌日弹奏那样欢快的曲子,着实是……
容虞并不理会琉夏的纠结,她抬手试了试方才下人送过来的琵琶的音,然后将琵琶抱起来,缓缓的弹出了一小段曲子来。
这场生辰宴仅算一场家宴,容围不在府里,此时不知道又在哪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床上快活。
没过多久,便有下人过来催促了。
今日天气很好,生辰宴便就在后花园里举办了,容虞去的时候,府里的少爷小爷聚在一起说笑着,瞧见容虞过来都只淡淡的瞥了眼,并不过多理会。
“她怎么抱了个琵琶?”
容画淡淡道:“听说她要在娘的生辰宴弹首曲子作为庆贺。”
那人脸色变了变:“……可是我不是听说今天…是那个女人的忌日吗?”
容画轻嗤了声,道:“你看她那样,像是会怀念她母亲的那种人吗?”
说话的人朝容虞那看了眼,只见容虞一个人沉默的抱着琵琶坐在角落,不说话,眼里空洞洞的,像个傻子。
“还真不像啊,真是没心没肺。”
“算了,都不是好东西,你看咱们平常欺负她她也不知道反抗,六姐姐,你说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说话的是一个府里的七少爷,他的母亲三年前过世了,被收在了大夫人膝下,平常最爱黏着容画一起玩。
旁边一个人道:“肯定有问题啊,我都不爱跟她说话,为什么不把她赶出府去!”
“而且她居然还有脸说喜欢沈世子,我要是她羞都羞死了?”
提到沈映,容画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个晚上,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还围绕着她,她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看了一眼那边一个人坐着的容虞,不再参与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大夫人便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大夫人原名刘娴,原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只是世道易变,现在家族没落了。
她身上似乎依旧有着一种世家贵女的雍容与气度,让人觉得,即便容围在外面怎么胡闹,那些狐媚子都难以和这位夫人相比。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我年纪大了,我不在意这些,大家不必太拘束。”
下面人立马一阵恭敬的回应,一阵你来我往中,郡王府的几位姑娘开始在众人面前露了手才艺,容虞是最后一个。
其实郡王府的人虽然很多都看不起容虞,但是却鲜少有人会去刻意欺辱她,只是偶尔当做碰见了,把她当做苦闷生活中的一点调剂罢了,一般情况下,容虞在府里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
容虞坐在正中央,四周的人投过来的目光各异,轻视,不耻,幸灾乐祸,或是怜悯,容虞毫不在意,拨动了琴弦。
但她弹的,并不是大夫人要求的《枝头鹊》,而是另一首节奏轻缓柔美的曲子,这首曲子鲜少有人知道叫什么名字,是江南小镇那边独有的曲子,名叫《长坊第一春》,是风雪过后的安宁,是所有疯狂归于沉静。
大夫人眉头皱了皱,显然是因为容虞没按她的要求而觉得心中不快,一旁有些面生的丫鬟忙上前恭敬道:“奴婢这去让她停下。”
这个丫鬟曾经是伺候过容虞母亲的,白倾死了以后就去大夫人房里做了打扫丫鬟,让容虞在今天弹这样欢快的曲子也是她的主意。
大夫人还没发话,远远的便瞧见一个小厮走了过来。
“大夫人,季公子听闻您今日生辰,特地过来祝贺。”
季晋,他就是于容环有婚约的人。礼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时年二十有二,殿在二甲,如今在翰林院任职,职位清闲,但一般考生在翰林院任职三年后会重新分派,季晋如今已是第二年,据说很得陆覃安赏识,从翰林院出去之后,十有八九会入内阁。
那季晋也是一表人才,风评尚可,不曾有什么不雅的传闻,对于容环来说,这属实是一门好亲事。
按大靖的习俗,四十岁以后方可做寿,此前都做生辰,按季晋的身份,其实没必要过来送上贺礼,到他既然过来了,便足以体现对容环的重视。
季晋从远处走过来,旁边的小厮手里带着东西,大夫人没从主位上起来,毕竟身份在这里,季晋只是一个小辈。
他拱手道:“在下听闻今日是夫人四十岁生辰,这是在下从南海那边弄过来的血珊瑚,祝夫人身体康健。”
大夫人抬了抬手,旁边的丫鬟接过东西:“有心了。”
方才的一切都被季晋的突然到来而打乱了,只有那轻缓的琵琶声还在继续。
季晋抬眼望过去,瞧见了那个坐在椅子上抱着琵琶的容虞,她身穿深色的衣衫,容颜艳丽,一点不似其他女子的淡雅素美。
这位九姑娘的事迹她多少听说过一些,但他平生最不喜这样毫无礼仪廉耻的女子,心里嫌恶面上就不自觉的表现出来了一些。
这份嫌恶包括容环在内的众人都看的清楚,女子名声最是重要,容虞风评不好顶的还是郡王府九姑娘的名头,容环作为郡王府的大姑娘,多少都会受些影响。
众人神色各异,还是大夫人道:“伯参能过来,本妃很是欣慰,不若就在这里用膳吧。”
季晋这才反应过来,朝容环那看了一眼,这种场合他不适合待在这不走,拱手道:“在下这还有要事,就不在这叨扰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