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成了习惯,经人口口相传摆出来的说法她向来是不轻信的。
顾愈对他将来要娶的正妻身后所代表的势力相当注重。相较之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差太多了。
她以顾愈的性子猜着玩了玩,觉得这事儿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既是猜的,自然可能出错,但若蒙对几分,那便有些意思了。
宋绘从屋檐院墙遮着的阴影处走过,远远便听见堂厅里传出的清脆笑声,再走近些,从树间穿过的风将女子天真可爱的话音带到耳边。
“那这么说,表哥是去干大事啦,...真是太厉害了...”
“也不知表哥会不会因为我来高兴。”
“耿护卫,你说我是不是应先给表哥写信,...”
“这么瞒着他来会不会让他不快?”
宋绘是在袁珠喋喋不休的担忧声中见着她的,她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两颊有肉感,鼻梁微塌,看上去虽少了女子的娇柔,却和善显得有福相。
宋绘在瞧她,她自然也在打量着宋绘,虽做了准备,但袁珠还是因着宋绘的容貌生出几分惊艳和自卑。
这情绪一闪而过,袁珠摆出笑脸上前,亲热的挽住宋绘的手臂,“姐姐便是我表哥的侍妾吗?初回见也没给姐姐备礼,姐姐别太在意才是。”
宋绘自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而后不动声色捧了袁珠几句。
袁珠见宋绘识相,笑得略真切了几分,“表哥可有和姐姐提过我?”
宋绘乐得看她演,摇头,“没说起过。”
袁珠双颊飞起红晕,别有意味的抿唇笑了笑,“这样啊,我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算是亲厚,日后姐姐来了临安,我们就会常见了。”
话里倒没加什么特别的因果关系,但由着她这么说出口,人总会自个儿判断从而生出些猜想。
宋绘其余没什么擅长,但在玩文字游戏上特别有天赋,袁珠这些小伎俩在别人面前莫约会生效,但撞在宋绘手里还真不够瞧。
不过,宋绘并没有嘲讽,她在不被招惹的大部分情况下都挺好说话的。
袁珠无声炫耀着她和顾愈亲近的关系也好,说着她在临安顾家家中的待遇也罢,宋绘照单全收,柔顺安静的应着,坦然自若的夸上几句。
袁珠虽因着宋绘容貌生了几分戒心,但见她好拿捏的模样悄悄松了口气。
宋绘见她脸上掩不住疲色,主动提了暂住的事儿。
袁珠似有些意动,而后想着什么,脸上出现些许难色,开口道:“这不好,表哥不在,我怎能随意就在宅里住下。”
宋绘应付了两个时辰,有些倦了,她知道袁珠想听什么,假意想了会儿,应道:“不关事,你毕竟是大人的表妹,宅里也有空房间,远道而来哪有空着院子出去住的理。”
袁珠咬着下唇,思索了片刻,“那就唠叨了。”
宋绘偏头看着已变成灿金色的天空,笑着,眼底情绪敷衍,“应当的。”
将袁珠安置好,宋绘才想起自个儿的正事,回头看春瓷,“我早间让买的靛蓝草买到了吗?”
春瓷应道:“正是收成的时候,夏陶早些时候便买回来了,梅花去官窑买着了石灰,现都堆在院子里了。”
宋绘眨巴了两下眼,生出了些兴趣,“回去瞧瞧。”
“娘子,这样真的能染出布来吗?”
“书里是这么讲的,应是能的。”
“蓝印花布铺子里都有,娘子若是想要去扯便是。”
“那有什么趣...”
树叶簌簌作响,鸟儿挥着翅膀从院里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间穿过落在另外一颗大树上,一主一仆说着琐碎的小事,慢慢消失在青石板路上。
袁珠到绍南的第二日便出了门,而后每日都出去,早出晚归的,应是有计划的在做些什么。
讲实话,宋绘有些懒得关心。
袁珠还不是顾愈的妻妾,和她斗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好处,没有目的的事儿,她向来提不起热情。
她窝在院里,按着书里讲的把靛蓝草放在水缸里浸两三夜,而后和石灰混合搅拌,捞出面上一层有颜色的浮沫。
浮沫晒干,和书里说得一模一样,变成了可以给棉布染色的粉末。
也就是她将书里法子试验成功的当天,宋绘才知晓袁珠每日像只花蝴蝶进进出出是为了什么,也不知她怎拿到邀请的,参加了数场秋日宴和文人诗会。
宋家姑娘的郎君倾慕袁珠袁小姐,愿与之结为良缘这类传言甚嚣尘上,绍南城里稍有些地位的人家都知晓了。
三人成虎,这传得像模像样,要不是顾愈不在绍南城,她都不好辨别流言真假。
顾愈模样性子家世都是顶顶好,袁珠将他看作夫婿人选无可厚非,这事起因经过结果都和宋绘半分关系都没,她扔着没搭理。
没两日,这流言越传越烈,隐有逼人完婚的架势。
第四十章 正大光明。
院里起了风, 长长的印花布随着风势扬着,蓝色布底和白色/图腾交缠,如同舞娘在跳舞。
宋绘临窗坐着,轻抓着同样因风乱拂的袖摆, 安静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