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绘眼底露出两分坚决,“太尉家眷在逃亡队伍里,义军似是冲她来,想抓人立功。”
耿平摇头,“娘子,这莫约太危险了些。”
宋绘咳了两声,继续说道:“耿护卫把这事告诉认识的四五人,不能太多,小心些便不会有事。”
后有追兵,耿平其实也并没什么选择余地,只得信宋绘,铤而走险一回。
怎么也是患难与共了,耿平在队伍里确有几个相熟起来的武人,他赶路时随口提了,便发现不到一个时辰,这消息像燎原野火在队伍里传开。
许多人都是觉着人多安全才随人流一起走的,但现在突然知道他们是受着波及才被追杀的,有的人便生了离队的心思。
有这样的认知的人越来越多,原本秩序不强的队伍开始慢慢散开了,大家都无意识的离那些坐着马车,护卫环绕的富人官员远了些。
不知什么时候,抱团取暖才有的大队化整为零,作鸟兽散开。
宋绘一行人跟上一小串平民,从不分昼夜的追杀中脱身。
他们在山脚空空村庄缓过一口气,改了目的地,去到距离最近、还有着城防兵力的通新。
第五十章 煮雪烹茶。
绍南一片的乱况让通新城人口增了几倍, 整洁宽敞的大街上人流如织,偶尔也会有马车经过。
因着外来人口多,物价房价都有多多少少涨幅,钟娘用从绍南揣出来的银票在城边角租下一套民房, 民房稍有些旧了, 但房间还算多, 能住下他们一行人。
钟娘简单收拾了下正屋, 铺上新买的棉被, 宋绘简单洗漱后便上了塌, 连着睡了近十个时辰才从那种紧绷难受的状态缓过来。
宋绘起身, 懵懵的在床上坐了半刻钟, 穿上干净软和的新棉衣, 出了屋子。
耿平几人正清扫着院内积雪, 他见着宋绘,规矩的拱手行礼问好, 而后道:“娘子睡得可舒服。”
“托大家的福,睡得很好。”宋绘目光在院内晃了一圈, “春瓷梅花她们呢?”
“钟娘带着她们去买东西去了。”说着这事, 耿平另提起另外一件正事,他已往回派了人,如若不出意外半月内可以联系上顾愈,替她报平安。
宋绘应了声谢。
这时候,外出的钟娘几人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她们买了些米面肉菜,还有生活必备的锅碗瓢盆之类。
身强力壮的年轻护卫上前帮忙归置东西,钟娘提着买到的冻鱼,和宋绘确认晚间要做的菜。
宋绘听着, 总算有些生活回到正常的实感。
她就这么安安心心在通新民宅住了下来。
隔壁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男人在铁匠铺干活,女人做些手工贴补家用,女人姓蒋,和宋绘差不了几岁,她见宋绘面善,闲来无事总爱来串门。
耿平阻止过几回,但见宋绘不是很排斥,之后便不挡了,由着她进屋里和宋绘说话。
蒋娘子手巧,打的络子绣的花在绣铺卖得不错,因着没有书和棋,宋绘闲暇时间也会跟着弄两下。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渐渐走到了年末。
十二月二十四日,有谢灶的习俗,宋绘不到寅时便醒了,穿上从蒋娘子那里收着棉衣,出了房间。
毕竟是民宅,没专门的耳房,除了晚间守夜的护卫,没其他人知道她起塌。
护卫上前问了一句要不要叫/春瓷几个人服侍,宋绘摆手,自个儿摆弄放在屋檐下的炉子。
护卫替着烧上炭,宋绘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炉子边,等着慢慢起来的温度热些洗漱能用的温水。
她烧了两回,第二次水烧滚了,用来兑蜂蜜。
碗都是新买的,白底青花,广口,盛着黄澄澄蜂蜜水,两色互衬,极为好看。
雪下大了些,像是一朵朵乳白色的棉花,宋绘看见本好好守着院门的护卫突然开门,朝外拱手行了礼。
她稍有些猜测,接着便被印证了。
顾愈穿着鸦青色暗纹夹袍踏进院内,一如往日的清贵俊朗。
宋绘起身,双手放在身前,站在檐下,温温柔柔朝他笑。
顾愈快步走到檐下,目光在她脸上落了片刻,宋绘摸了摸结痂的伤口,解释道:“当时出城时不小心被砸着了,现已差不多好了。”
顾愈沉默了一阵,垂眸看见壶嘴冒热气的铜壶,“这么大清早一个人在做什么?”
“泡蜂蜜水。”
两人像是提前说好了一般,都不提逃亡这一路上的事。
宋绘替着顾愈拍掉他身上的碎雪,边补充解释着,“民间故事里讲,...灶神今天要回天庭向玉皇大帝述职,把蜂蜜涂到炉口上,灶神就会和玉皇大帝说些甜蜜好话...我闲来无聊,便弄着玩。”
她穿着素净的豆粉色袄子,腰细肤白,脸尖尖小小,说这话时,稍顽皮的弯了弯眼,好看得不像话。
顾愈心口像是也被蜂蜜水浸了个全,时隔多日的,总算在苍白冬日里感受到了些颜色。
顾愈声音放轻,夹着微不可见的哄,“进屋吧,外面冷。”
宋绘应好,边问:“大人用早饭了吗?”
“没。”顾愈猜出她下个问题,没等问便答道:“按着你往日来,无须特别准备。”
宋绘转头看了眼院内的护卫,他也听到了,拱手弯了弯腰身,会替着交代出去。
顾愈来了的消息像是投下平静湖水里的石子儿,整个院里热闹起来,吵吵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