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愈在屋内坐了片刻,蹙了蹙眉,“晚些换个院子,这太小了些,外面说句话也能听见。”
“住习惯了也还好。”宋绘将袍子挂在架子上,“大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走一趟总放心些。”顾愈偏头看她一眼,“陪我睡会儿。”
她才起床,一点也不困的...
宋绘见他眉间藏着的疲倦,将推拒的话咽回去,应了声好。
花梨木床色泽柔和,有淡淡降香味道,宋绘平躺在床上,一点想法没有的盯着木头花纹。
她明明才醒,照着常理来讲不该再困的,但躺着躺着,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睡着。
待她醒时,原本规矩的睡姿变成了向右边侧卧,和顾愈面朝了面。
宋绘本想起身,不知什么时候醒的顾愈拉了下她手腕,她又倒了回去。
“说会儿话。”讲着,顾愈睁开眼,目光温和的落在她脸上,“在通新每日做些什么?”
宋绘偏头,乌黑柔软的头发铺在枕被上,想了想,从隔壁的蒋娘子讲起。
顾愈合上眼,听着她柔软声音娓娓讲抵达通新城以来的大小事情,细细碎碎,事无巨细。
“通新有许多人以打渔为生,...虽现在河面结了冰,但他们也能钓到。”
“我跟着隔壁娘子学了针线,比起绣花,打络子简单些...”
“她送了我一件棉袄做礼物,我还没想好要回什么礼...这事还拖着的,我正在想。”
屋子关着窗,光线昏暗不明。
床铺不大,被子不大,宋绘的声音也不大...就这么说着,像处到了地老天荒。
钟娘在外说了句早饭煮好的事,顾愈睡舒服了,让着拿进来。
白粥,配上爽口的两道小菜,简单随意。
顾愈目光微垂停顿片刻,扫了一眼钟娘,道:“中午多做几个菜。”
他虽语气如着常,但钟娘熟悉他的一些说话习惯,知晓他当是生气了。
宋绘在规矩方面要求并不严,她们也跟着懈怠了几分,钟娘垂头应是后退出屋子,去给中午菜式想点子。
顾愈用着粥,边和宋绘闲聊。
绍南出事后,大魏便有意识的配合叛军的扩张节奏,向石长一带出了兵。
国内兵力本就七零八落不堪一击,现大宁边防军又被死死牵制住,...绍南城的叛乱估计一时半会儿镇压不下来,说着,顾愈放下碗筷,“依现在这么个事态,局势三五月是稳定不了,你在通新也不安全,我想着先送你回临安。”
宋绘跟着放了碗筷,浅笑应好。
宋绘抿了口杯盏里的水,“大人,我大约什么时候要走?”
“还未定下,怎么?”
宋绘指了指身上的袄子,“我还没将回礼想好。”
她是真在为这么个事儿烦恼,顾愈失笑,“那等你将礼物想好之后再安排这事。”
宋绘弯了弯眼睛,“好。”
吃过饭后不一小会儿,雪像来了劲儿一般,下得越发大。
大雪之中,一切都像没了颜色,侧面围墙,城内高塔的轮廓已看不清楚,奴仆护卫忙碌的声音也像是被雪盖住了,渐渐听不清楚。
宋绘在院里装了一铜壶的雪,捣鼓着要用雪水煮茶,顾愈怕她受凉,让人把炉子放进房间里面给她弄。
烧够炭的房间像是被倾盆的雪和外界隔绝开了去,生出几分安静自在。
顾愈穿着青白的丝绸里衣坐在桌边看着信,期间看了几回坐在炉边认真等着雪水烧开的宋绘。
她有事没事地和顾愈扯一堆寻常事,橘红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勾得五官线条更精致漂亮。
似一段日子没看着,她偷跑去天宫吃了仙桃。
顾愈被自个儿的想象力逗笑,拿着蘸墨的毛笔回信,用文字远程给着指令。
写了几个字,他又偏头看宋绘,“要不你就暂住在通新,我手里还有些人,拨两队来,你应也不会出什么事。”
宋绘不知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眨了两下眼睛,“大人觉着怎么好怎么来便是,我都可以。”
雪化成水,滚了一回,宋绘在杯盏底放了一撮茶叶,冲上五分一的滚水。
盖上盖子等了片刻,她再将水加至八分满,看着蜷缩茶叶在水中舒展开。
她递茶盏给顾愈,至着半道,手顿了顿往回收。
“大人,你白日本就睡了觉,若是喝了茶,夜里更睡不着...”
顾愈伸手从她手里拿了茶盏,“不关事,今夜不打算睡。”他吹了三四下,缓缓地喝下一口,满足吐口气,“我明个早上便得走,待我走后你再补觉。”他语气正经,模样端方,宋绘不知自己该害羞好,还是学着他样子正派着说话。
顾愈见她莫名其妙为难起来,眼底透出笑。
待宋绘想好要怎么回应时,顾愈已放了茶盏,继续做起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