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2 / 2)
那汉子盯着戚景思上下一番打量,大约从容貌年纪上判断着对方所言的真伪,也琢磨了一会戚景思眼神里的真挚。
小言大人在堤上呢。他点点头回身往前走,你要想找他就跟我走。
戚景思跟着那汉子走到河堤边,找了棵树干拴了马,跟着上了堤坝,这才瞧见了汀县到底发生了什么。
河堤肉眼可见地豁开了个口子。
他甩开方才的汉子奔向前去,仗着眼神好,放眼望去,眼前倒灌进来的河水形成了一片齐腰深的水塘,里面数不清多少汉子扛着大石和麻包,急着去堵堤坝的缺口。
他急急地在人群里寻觅,却怎么也找不到那身熟悉的青衫。
不是说你们言大人在堤上吗?他抓住身边经过的一个男人问道:他人呢?
小言大人?那男人问了一句,随即转身朝不远处齐腰深的泥水里喊道:小言大人
有人找
在零星十来个回望的身影里,戚景思努力的寻找,还是找不出那个他熟悉的人,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影,明显要比他身边那些精壮的汉子瘦弱得多。
戚景思
那个身形瘦削的人站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双手扶着肩上扛着的一捆碎石,抬起一只手来跟戚景思打招呼;他肩上扛着的东西顺势下落,险些带着将人栽进面前的泥水里。
大人
身边的人见状赶紧去扶,但他们身上也都扛着东西,只几人合力面前接住了将要滑落的碎石捆,而方才要跌到的人则是被岸上冲下来的少年一把拦腰抱住。
言斐趴在戚景思怀里,也被刚才那一下惊得喘着粗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对戚景思露了个抱歉的笑,却瞧见戚景思已经是满身怒火。
戚景思低头打量着怀里人,即使搂上了,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抱着的真就是言斐。
那身永远干净规矩的青衫沾满了泥水,下摆直接被撩起来别在裤腰里,言斐的裤脚卷过膝盖,小腿上全是泥。
戚景思看着言斐也不知是被泥还是别的什么污迹糊了满脸,只有雨水流过的地方开出一条水槽,隐约能瞧出点内里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肤。
他看着怀里的人几乎狼狈憔悴到完全认出来,却还是仰着头冲他笑,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得上不来气,那股邪劲儿直往上冲,冲得他鼻梁发酸。
这大雨到底是下到河里,还是下到你脑子里了!他板着言斐的双肩冲人大吼,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对不起。
言斐被人劈头盖脸的吼了一通,身边的汉子们面面相觑,他却笑得更开了,乖巧地将脸埋进戚景思怀里。
景思,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各位中奖的小伙伴( ̄ ̄( ̄ ̄〃 ( ̄ ̄〃)
9点二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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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群蚁溃堤(二) ...
言斐看着那么乖巧, 戚景思只恨自己认识这人这么久了,还是被对方面上那副温柔驯服的模样给骗了。
他要带言斐上岸去, 这人就又跟自己僵在了水塘边。
这么多乡民,都是自愿来帮忙的,他们哪一个家里没有父母妻儿,哪一个又不辛苦,不危险?言斐语调表情都还是很温柔,看似娓娓道来, 言语里却是半步不让,他们没有半个子儿的工钱,可我却拿着朝廷的俸禄
几日前,河岸溃堤, 淹没了地势低洼的村舍与良田, 洪水不知道带走了多少条人命, 活着的也各个危如累卵。
谁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河堤又会在什么时候裂开下一道口子。
汀县小小一个县衙, 人手有限, 府兵忙着帮镇上的地主老爷们转移财产物资;为怕灾民暴/乱哄抢, 沿路护送着往地势较高的地方走。
锦缎蒙面的马车被风雨掀开一角, 老爷们的小妾哆哆嗦嗦地蜷在车里, 还安慰着怀里长毛的小狗。
天灾面前,命比草贱, 可再贱的人也想活着。
受灾的难民也开始往高处逃,而总有逃不掉的老弱妇孺,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被下一波洪水淹没的百亩良田。
天已入夏,地里早就长出累累的庄稼,每一棵都是一户平民百姓家入冬后活下去的念想。
言斐之前也在官府逃难的马车里, 看见了他平生从未见过的满目疮痍。
当他跳下马车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拦着,新科状元再怎么金贵,也没有活命重要。
是他带着府衙来不及撤退的一些最底层的府兵,涉过齐胸口高的水,来到被围困的低洼地里,走上村口搭建用来祭祀河神的戏台子。
只有那里足够高,没有被水淹掉。
是他在台子上振臂一呼
我知道现在让大家跟着我去堵堤坝,是个随时都会丢了性命的活儿,可是我们不能退!
我们躲在这里不一定会活,但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死在我们前头
没人知道谁是下一个。
于是无数良田家园被毁的汉子一个个加入了救灾的队伍,帮忙转移老弱妇孺去县城里地势较高的地方,然后又奋不顾身地跳进了河堤边危险的旋涡。
必须有人不怕死,大多数人才能活。
现在言斐眼神扫过身边朴实的庄稼汉子,每一个的眼神都对他充满信任,他又再看向眼前的戚景思
当初去征调平民时我就跟大家保证过,状元郎,一定会一直,和他们呆在一起。
自是清楚言斐那个犟脾气,可戚景思这次也不准备退让;他没有见过洪水决堤那一刻的惨状,却实打实地搂着一具颤抖清癯的身子
言斐都快要站不稳了。
奈何他一直是个寡言鲜语的性子,口舌之上占不到半分便宜,只能跟言斐僵持在水边。
小言大人,我们这些虽然都是种庄稼的粗人,没什么文化,但这么些天来,您的心思,傻子都能瞧明白了。
亏得这时旁边围观的汉子有人上来帮腔。
是啊,小言大人,这些天您每日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忙完堤上的事儿还得忙堤下的救济粮,再年轻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啊。
就是就是。马上又有人附和道:我们都是这沛水边儿长大的,多少都通水性,您这都一天一宿没阖眼了,又不会水,要真一头栽水里了没人瞧见
这么大的水,可是了不得啊!
戚景思听着身边的汉子七嘴八舌的劝着,双拳的骨节攥出咔嚓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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