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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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斐好像又从这个家消失了。

戚景思深吸两口气后起身,缓缓拉开房门

门外,言斐抱着一床棉被,静静的站在门边,他垂着头,一动不动,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

屋内所有的光线都熄灭了,只有戚景思身后一盏小小的烛火,伴着清亮的月光,落在言斐精致的脸上。

言斐那么安静,连纤长的羽睫上都挂满温柔,沉默得像是一尊羊脂玉的雕像。

戚景思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连言斐也能听到。

他缓缓掀起眼帘,望着戚景思的眼神脆弱又倔强。

戚景思长长吐出一口气,确认了他眼前的人,还是他最熟悉的言斐,不管在什么样的景况下永远温柔,却绝不低头。

他接过言斐手里的那床棉被,侧身让出门口进房的空间。

言斐进门也只是默默站在房中,从始至终没有发出过半点声响,之前能说会道的状元郎完全变成了哑巴。

愣着干嘛?戚景思一边将言斐带进来的棉絮铺在地上,一面不情愿道:朱夫子又不在,你是进来罚站的吗?

言斐闻言还是没有出声,只轻步走到戚景思身旁。

你睡罢。他躬身拉住戚景思的手,我来。

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戚景思不知道言斐方才在门外站了多久。

他指尖一颤,甩开言斐的手,去床上。

过了很久,言斐还是躬身站在他身侧,一切仿佛静止,他小声加了句,地上凉。

言斐非但没走,闻言还轻轻蹲在了戚景思身旁,他左手再一次覆上戚景思的手背,明明那么温柔,却又好像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就像他的声音一样

他真挚地望着戚景思,地上凉。

戚景思好像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就这样被言斐的手带着,走到床边坐下。

他愣在床边,言斐却转身将地上的褥子重新抱了起来。

言斐轻轻推着戚景思的肩膀让人躺下,又温柔地为人盖上被褥,这才跨进木床的里侧躺下。

戚景思看着床榻间留着一人宽的位置,就好像他们那日撑伞走在雨里,他听见言斐柔声道

景思,新年如意,良寐好梦。

戚景思没法好梦,也不能良寐,他整夜都睁着眼,直到看着窗外隐隐泛起鱼肚白。

他整夜用余光打量着言斐的方向,不知道言斐能不能良寐,会不会好梦,只知道自己身边安静得仿佛没有另一个人。

*****

这一整夜折腾下来,待戚景思再睁眼,身边的床榻已经凉透了,昨天言斐抱进来那床褥子也整整齐齐地折好,放在一边。

他深吸两口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窃喜,只觉得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小叔叔。

他推开房门便瞧见林煜已经坐在堂屋饮茶,便恹恹地唤了声。

怎么大年初一的就没什么精神。林煜嘴上埋怨,声音却还是很轻,年糕我蒸热了,在厨房的笼屉里隔水温着,就快用午了,你少垫一点儿,大过年儿的,算是讨个好彩头。

见戚景思愣愣地杵在门边,垂着脑袋,不吭声也不动地方,林煜轻叹一声。

言斐走了。他放下茶盏看着戚景思,你昨夜是不是欺负人家孩子来着?

我没有!戚景思急急地解释道。

反正一大早就走了。林煜闻言重新端起茶盏,我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穿戴整齐等在堂屋了,见我出房门,上前跟我行礼告辞罢,便离开了。

想是衙门事忙。他说着又再补充了一句。

戚景思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转身进了东厨间。

衙门到底有多忙,戚景思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事儿需要大年初一就开始忙活,不过慢慢的,他好像不得不开始相信衙门可能真的很忙,因为言斐再没有出现过。

出了正月里,开春也就不远了,因为担心林煜再跟自己提去书院的事,戚景思每天都泡在码头上,工友们都调笑,年轻就是好,一个人能顶三个用,连工头都给他加了工钱。

只有戚景思自己知道,他即使下了工也不敢回家,就怕林煜再要让他去书院里;也不知怎么的,他在街上漫无目地晃荡,却总会不知不觉地走到当初张皇榜的围墙边,或是干脆直接走到县城府衙的后巷。

好在林煜的身子虽没见好,也没见差,除了瞧着总有些憔悴;许是碍着自己真的精神不济了,又许是看出来戚景思躲着他,他没再提过书院的事。

日子便是这样,眼瞅着就入了夏。

不管戚景思是不是回家,林煜每日用过晚总要回房间忙活;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戚景思深怕哪天林煜再跟他提读书的事,总想多攒些银子,晚上空闲时便去县城里忙不开的酒楼做个临时的帮工。

他今天照旧去帮忙,却无意中听见用饭的客人说县里来的钦差一行已经走了。

小戚

看着平日里勤快机灵的活计今晚已经连着摔碎了第三个盘子,酒楼的老板娘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若是不舒服,便先回家歇着罢?你平时人就勤快,今儿这些老板娘心疼地看着地上碎掉的瓷片,红姨也不跟你计较了,权当抵了你今晚这一阵忙活的工钱。

戚景思行尸走肉一般的游荡回家,他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想起言斐,只是脑子空空的,连脚下的步子都是轻飘飘的。

林煜在房中的书案前忙活着,出来倒水的功夫才瞧见没有点灯的堂屋里好像坐着个人影。

景思?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小叔叔。戚景思恹恹地应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去酒楼帮忙了吗?回来也没一点儿动静儿,是出什么事儿了?

林煜连着问话,却发现戚景思怔怔地望着脚下尺寸见方的地方发呆,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他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浅笑着点点头,走到堂屋的角柜边,摸出了火折子点亮了小桌上的油灯。

小言那孩子好些日子没来了。他走到戚景思身边坐下,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热茶,你得空去替叔叔传个话,说叔叔炖了鱼头汤给他尝尝。

他已经戚景思没有接过林煜递上的茶盏,只抬眼盯着林煜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眼前已经氤氲一片,走了。

从前在晟京,他是不可一世的尚书独子,身边的人都瞧不起言斐,觉得小瞎子满身铜臭气;言诚理再有钱也不是士大夫阶层出身,他的儿子怎么都不可能金贵,而戚同甫攀上了温晁礼,戚景思再混账也是贵族世家的孩子。

彼时他们就算在一个书院,也仿佛在两个世界。

可一朝天地巨变

言斐三元及第,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郎,一朝鲤鱼跃龙门,他跨过了平民阶层唯一一条通往士大夫之路的门槛;可戚景思已经只是一个码头搬麻包的挑夫,他同戚同甫说过,泥鳅自是该烂在泥里,好似一语成谶,他又跌回沛水河畔的淤泥。

他们之间好像自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言斐走了,只要他回到晟京,他们之间隔着的只怕不止是千山万水;戚景思只肖看看面前的林煜便知道,那些家庭的压力,世俗的成见,哪一道槛都不容易跨。

我知道。林煜将戚景思不肯接过的茶杯悄悄搁在他跟前,所以我没说让你请他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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