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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2 / 2)

阳子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你这算怎么回事?不要逃走啊。”

然而慎一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满腔的不甘与不安淹没了阳子,她瞪着慎一的背影,眼底涌出了泪水。

翔微微地叹口气,把手放在阳子的肩膀上:“听我说啊,阳子,现在暂时忍耐一下吧,那些无聊的传闻很快就会消失的。”

枝叶间漏下的阳光被风吹动,在两人身上轻轻荡漾。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阳子只觉得他是在回避问题。

忍着眼泪回到家中,阳子一进门便看到玄关处放着一双磨损严重的红色皮质高跟鞋。肯定不是妈妈的。妈妈才不会穿这么没品位的鞋子,而且也不会让自己的东西如此破破烂烂。

玄关没有点灯,幸乃一言不发地坐在正门台阶上。

“你在干什么啊?怎么还不去……”

幸乃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嘴唇上:“妈妈生气了,因为有个可怕的阿姨来家里了。”

“可怕的阿姨?”

说话间阳子望了一眼客厅的门。听不到任何声音,却能感觉到一种不祥的气氛。阳子瞬间察觉到她们不应该留在这里。

于是她拉起幸乃上了二楼。日暮西垂,已经过了往常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一楼终于传来些响动。

阳子制止了想要马上冲下楼去的幸乃,自己起身从窗子眺望外面的情况。一个身形矮小的女人快步从玄关走了出来,那样子与幸乃所说的“可怕的阿姨”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那人披着一件白色长款大衣,背影看上去非常年轻,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

女人走到路灯前突然停住脚步,猛地回过身来。阳子慌忙躲进窗帘后面。在惨白的路灯照耀下,离得这么远她也能清晰看到那个女人脸上所化的浓妆。连同她身上的服饰,这个人只是在拼命装出年轻的样子,而实际上绝对不止二十几岁。

女人不知为何露出了微笑,再次转回身走掉了。异样的感觉一瞬间在阳子心中扩散开来,并且马上转变成一个切实的念头贯穿了全身。那女人走路时有点拖着左脚,这样的姿势令阳子有些眼熟。

应该是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曾见过一个女人在公园跟慎一说话。那人穿着一件浅粉色的无袖上衣,配上迷你裙,如此故作年轻的风格让阳子忍不住留意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可是随后那个女人看见了迟到的阳子,竟然脸色一变,然后逃跑似的迅速离开了。

慎一只是说“没什么,就问个路”,而阳子也全心全意地跟来晚了的翔聊起了其他话题,所以没有再多问什么。之后她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只是那个拖着脚走路的奇怪姿态在记忆中残留下了一个影子。

阳子牵着幸乃的手刚走下楼梯,就看见黑暗的房间中妈妈在无声地哭泣着。与呆立当场只能瞪眼看着的阳子不同,幸乃马上扑向了妈妈。

“妈妈,你怎么哭了?别哭了,没关系的,幸乃会保护你的。”

看着幸乃用手温柔地抚在妈妈背上,阳子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个妈妈要被抢走了的错觉。于是她也慌忙跑到妈妈身边,把手放了上去。妈妈吃了一惊似的来回看看两人的脸,然后马上将她们一起紧紧抱入怀中。

“对不起呀,妈妈是你们两个人的妈妈呀,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阳子完全听不懂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也不容她多问,妈妈摇了摇头,擦掉眼泪:“啊,真是太不好意思啦,得赶紧去做饭了呢,想吃什么?”

“土豆炖肉!”幸乃马上喜笑颜开地说。

阳子责备道:“不要提这么麻烦的要求啦,做点简单的不就好了。”

“可是幸乃最喜欢土豆炖肉了嘛。”

“没问题,就做这个吧,土豆炖肉,不过要稍微等一下哦。”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加上回来的爸爸,一家四口久违地齐齐围坐在餐桌旁。对于这顿比平常迟了很多的晚餐,爸爸难免露出讶异的表情,但是在妈妈拼命使眼色的暗示下也没有说什么。

除了阳子以外,所有人都在漫无边际地搜罗着话题,他们都说着、笑着。妈妈的眼睛也眯成了两条线,之前才哭过的事就像假的一样。

时隔很久的全家聚餐,热闹得更胜以往,可这种热闹却像是为了抵抗沉默而故意制造的一样,令阳子感觉到隐隐不舒服。

对于那日造访家中的中年女性,妈妈似乎完全不打算作任何解释,如此一来只能再去问慎一了。就在阳子打定主意的时候,那个事故发生了。那是在女人来访的几周之后,原本因为不知何时就会发作的休克症状,爸爸是禁止妈妈开车的,然而那样的妈妈,却出了车祸。

大雨倾盆的黄昏时分,阳子在带着微微寒意的家中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那时她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一直珍视的那个世界,被打破了。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医院,并不知道自己路过的那个路口就在事故现场附近。医院里寂静无声,一脚踏进其中的瞬间,阳子心中那份妈妈还在努力求生的热切期盼便消失无踪了。

看见阳子她们来了,爸爸也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他说,损伤太过严重,无法让她们最后看一眼遗体。从那一刻开始,阳子的记忆就变得非常模糊。究竟是现实,还是做梦?幸乃当时是什么表情,自己又作何感想?这些她都很难回想起来。

从那以后,鲜明的记忆便所剩无几。其中之一是在守灵的时候,见到了那些之前对母亲退避三舍的邻居妈妈们前来吊唁,那些家伙居然也装模作样地流下了眼泪。

爸爸红着眼眶向她们客气地行礼,站在旁边的幸乃则放声哭泣。唯独阳子没有哭。她无动于衷地面对着那些妈妈们,看她们用手绢按着眼角惺惺作态。阳子只是动了动口型,无声地说道:“都是你们害的。”冰冷的空气干涸了嘴唇,让上面布满裂痕。

从警局到医院再到丧葬事宜,爸爸将所有杂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至少爸爸还是个爸爸的样子,这一点令阳子备感宽慰。然而,爸爸的心其实也已经明确无误地破碎了。

头七法事结束的那天晚上,亲戚们——不知为何就只有父亲这边的亲戚——以及公司的同事等都全部散去,自事故发生以来,他们终于又能吃上一顿只有自家人的晚饭。

唯独不见了妈妈的餐桌前,两个姐妹从来不曾见过爸爸喝得如此烂醉。阳子此前也只是听说过爸爸以前饮酒的事,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知道爸爸在守灵的晚上也曾去附近喝过酒,只是自己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就是那个爸爸,像喝水似的把一杯杯酒灌进胃里,一旁的阳子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能够阻止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阳子牵起幸乃的手打算带她回二楼去,却被爸爸制止了:“不要逃走啊,阳子。我们是一家人吧?”那低三下四讨好般的笑声割开紧绷的空气,击打在鼓膜上。

“喂,阳子,妈妈得的那种病叫什么来着?”爸爸继续自言自语似的念叨着,“对不起啊,要是我强行把她的驾驶证抢走就好了。都是我的错啊,全部都是我的错啊。”

阳子突然反应过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听到父亲用这种成年人口气与她们说话。父亲开头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这种忏悔的语言,突然又变成破口大骂地斥责妈妈,下一个瞬间却转而满心懊悔地抽泣起来。脆弱、纤细、无依无靠,简直没有比现在的他更加脆弱的人了。

看着眼前蜷缩成一团的父亲,阳子突然觉得他才是那个需要别人来保护的孩子,心中很不可思议地萌生出一种“想要拯救他”的情感。自己必须替代母亲的职责——这个想法也随之一同涌现出来。

父亲也仿佛领悟了这一点似的,话语一点点变得如同撒娇一般:

“阳子啊,你能原谅我吗?”“阳子最喜欢妈妈做的汉堡肉饼了吧。”“妈妈她啊,总是跟我说,阳子是最可爱的呢。”“还说有阳子这个女儿真好。”“总是说阳子……”“总是对阳子……”

爸爸为什么只提起阳子呢。想到这一点,她猛然低头去看幸乃,就发现幸乃脸色苍白,死死地盯着某一处地方。

“不要紧吧?”阳子问道,然而幸乃只是歪了歪头,什么也没有回答。于是阳子接着说:“好了,我们上去吧。就算没有发病,你也肯定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吧?”

幸乃没有理她,慢慢走向了父亲。瘫坐在地上的父亲抬起头,似有不安地看向站在面前的幸乃。两人对视一阵,最后还是父亲忍受不了先移开了视线,并且深深叹了口气:

“别这样,别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我。”

在阳子看来,反倒是说出这句话的父亲一直冷着脸。幸乃并没有从父亲身边走开,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坐着的父亲重新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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