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术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因为冯京墨整整两天两夜没睁眼。他终于赶上了,他看到冯京墨看着他,视线像是落在他的身上,又像不是。他听到了他的叫喊,原本似水一般的瞳孔起了波澜。鲜血从额头滚落,沿着嘴角的缝隙渗进嘴里。随后他笑了,露出一口染了血的珍珠,他在他的眼中扎进了壕沟。
世界在一瞬间安静,光线照不进眼里,声音也穿不进耳中,他像是落入扭曲的黑洞,厮杀与他无关,生死不再彷徨,仿佛沉睡才是他的归宿。
冯京墨终于睁开眼,眼前是红着两只眼的慕白术。慕白术也在看他,只是没想到他遽然便醒了,视线对接,两人都怔住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冯京墨咳了两下。慕白术像是被他的咳嗽声提醒,起身去给他倒水。冯京墨环视所处之处,认出是被他征用当作临时医院的学校。
“喜顺留了一个小队,”慕白术坐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和一支干净的毛笔。他熟练地将毛笔蘸湿,随后在冯京墨的嘴唇上轻点。“你不能喝太多水,忍一忍吧。”
“何副官在隔壁的屋子,好多了,要我叫他过来吗?”慕白术问。
冯京墨摇摇头,他不急,喜顺能回来,就不用急了。他想抬手,却发现只能动一下手指头。慕白术却发现了,他放下水杯,握起他的手。
冯京墨张开嘴,想说什么,还没发出声音,便被慕白术捂住。
“我不会走,也不会听你的,现在你是病人,我是先生,你要听我的。你骗我的事,我还没有消气,再惹我生气,我就在你的药里下毒,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动,只能乖乖听话。听见了没有?”
冯京墨看着慕白术故意装凶的样子,有些新鲜,他还没有见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竟然连下毒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是真的气急了。
冯京墨耷拉了眼睛,眼角垂下来,瘪起嘴,万般委屈地吐出一个字。
“疼”
慕白术石化了,当时那个捧着药碗,委委屈屈对他叫苦的冯京墨和眼前这个合二为一。不管闯了多大的祸,他好像总有办法用一个字,轻轻巧巧便让他再生不出气。明明他昏迷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这次绝不轻易饶他。可现在,他只想抱着他,让他不再疼。
“疼死你算了。”慕白术蹲下来,趴在床上,与他视线齐平,同那时在宜庄中一样。他手上有伤,慕白术不敢用力握,只能虚虚地搭着。
“饿不饿?”慕白术问,“可以给你一点点粥。”
冯京墨摇摇头,“想吃石榴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