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术眼眶刷得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你怎么能想吃石榴籽儿呢,你怎么能还记得呢。明明那时信誓旦旦地让他忘了,转头自己却一桩桩记得清清楚楚。简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慕白术想,幸好没有听他的鬼话。
“哪来的军装?”冯京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会提到石榴籽儿,看慕白术这个样子,也有些懊恼,连忙拿话岔开。
“喜顺吩咐何副官给我找的。”
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慕白术穿着军装。由于不太合身的关系,衣服有些宽大,袖口和裤管都卷起来,应该是有些长的原因。
他看过慕白术穿褂裙的样子,穿松童衣服的样子,现在又看见他穿军装的样子。还是什么都不穿的时候最好看,冯京墨偷偷想。
慕白术总觉得冯京墨的笑有些不怀好意的意思,脸不知道怎么就红了,又听他一本正经地问,喜顺走了多久了,倒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反过来不好意思了。
“两天多了。喜顺说一切顺利,让你安心养伤,旁的不用担心。”
“好。”
慕白术坐在教室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冯京墨,他正坐在椅子里晒太阳。三月的阳光软软的,像泛着光泽的丝绸,盖在人身上,即使还穿着军装,都显得温柔了几分。今天天气好,医生让把伤员都扶出来晒晒太阳,连不能动的,都连床一起搬了出来,如今不大的院子里挤得满满的。
冯京墨默默地看着他的士兵,有重伤的,有轻伤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身上徘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说让他安心养伤,他说好,便真的开始安心养起伤来。除了最初同何副官谈了一会儿,甚至都不过问战事。几天后,他能下床了,便同他一起帮着这里医生护士做些照顾伤员的简单工作。
慕白术打从到了这里,就开始给医生打下手,他甚至学会了打针,护士帮不过来的时候,便会请他帮忙。冯京墨乖乖跟着他,听他的安排,他说可以做的才做,他不让做的绝不勉强。慕白术没见过这样乖巧的冯京墨,一时还不习惯,空下来的时候,总喜欢看着他,生怕这个乖巧可爱的冯京墨一眨眼又不见了。
慕白术觉得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一样,前一刻,在阵地上,他如同坠入地狱。冯京墨在他眼前栽入壕沟那一幕,简直让他肝胆俱裂。现在,却美好得像在天上。他甚至偷偷想,还是不要太美好了,太美好的总是不长久。平淡一些,细水长流,就足够让他满足了。
冯京墨知道慕白术在看他,他总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他视线的落处,总会比阳光更热一些。所以,他总能在人群中时刻找到他,他扭过头,果然看见他坐在台阶上,好像是在忙里偷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