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不敢动了,抠抠索索退去包厢外头,隔着一整条过道给冯京墨求饶。
“四少,四少我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回。要是让王厅长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您就饶我一命吧。”
冯京墨也不言语,挂着笑冷冷地瞧着他,瞧得他心里一阵一阵发毛。他心知这回没这么容易过门了,一闭眼,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让你有眼不识泰山,让你狗仗人势。”
他是真下了死手抽,啪啪得清脆得很。后面几个跟班一见,立马也跟着一起扇起来。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倒把冯京墨抽笑了。
他看着他们抽了一会儿,隔老远,也能瞧见脸被扇得通红,才伸出腿,晃晃悠悠拿脚尖勾在门沿上一顶,门慢悠悠地阖上了。喜顺知道那就是算了意思,挥挥手让卫戍们都进去了,回头看见那几个警察还不敢停。
他肚子里偷笑,依旧把刚才的钱递过去,“行了,军爷们,四少这都没事了,还抽呢?赶紧办正事去吧。”
那些警察得了通融,哪里还敢拿钱,连滚带爬下了车,下去之前,还不忘立正敬礼。
冯京墨等人都走了,回头想说什么,却看见慕白术脸色不大好。笑问他,“吓着了?”
慕白术只摇头,却说不出话,京钰早见惯了这样的事,大大咧咧坐过去安慰他,“不怕的,咱们家出门在外,还没怕过谁。以后出去有人欺负你,你就报冯四少的名儿,保准各个都像刚才那几个警察一样。”
冯京墨被她说得哭笑不得,走过去把她的刘海撸得一团乱,直说她大言不惭。
“你以为是在天津呢?还冯四少,报你冯二爷的名儿都没用。以后在北平惹事了你试试,看你挨不挨揍。”
京钰不服气地看着他,冯京墨瞪眼。
“怎么,还不服气?别说北平了,在上海你四少的名儿也不好用,也就唬唬那几个警察厅的。要是换了其他人,还得借周老板的名号。”
京钰一听乐了,挽着慕白术便扭头去看周老板,“那我以后便报周老板的名号,行不行,周老板。”
周老板波澜不惊地笑着颔首,京钰还没来得及同冯京墨得意,又听周老板说,“行是行,只是你周老板的名号在北平也不大行。”
冯京墨瞧着京钰瞬间吃瘪的神情哈哈大笑,慕白术被这么一闹,心里的慌乱终于散了,见京钰被欺负得厉害,便护着她不让冯京墨再招惹她了。
没多久,一声刺耳的汽笛长鸣,不过片刻,列车哐啷哐啷地动起来了。两边的景色慢慢往后倒退,速度越来越快,渐渐便有一些晕眩。
慕白术不敢再看外头,收回视线。车开稳了,冯京墨便让喜顺叫人来泡茶。车上的服务员提了开水壶进来,还端了一些小零嘴。他们都不吃车上的零食,只慢慢饮茶。
周老板让他们自便,不用陪着他。慕白术带了一本书,是英文版的飞鸟集。他看报的时候,无意间读到一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只觉得这几个字光是念在嘴里,都口齿留芳。
他拿去问冯京墨,才知道是印度诗人泰戈尔的作品。他不由心生爱慕,偏巧冯京墨手头有英文版的,便借给他看。
这次他带在身上,如今闲下来便央着冯京墨念给他听。冯京墨怕影响周老板喝茶,便带着他坐到车厢另一头的沙发去。
冯京墨一句一句娓娓念来,他的声音原本低沉,念诗的时候多了几分气音。像是重阳时节的秋风,热意褪尽,凉气未侵,只剩下舒服二字,磨在人的心上。
京钰原本还在陪周老板喝茶,没过多久也被吸引过去,坐在慕白术身边静静听着。慕白术靠在冯京墨手边,垂着头看他手里的书,听他念着,嘴唇微动,无声地合着他一起默念。
他们的视线落于同一点,随着冯京墨的念颂缓慢挪动,又在同一时刻跳去下一行。周老板杯中的茶水见了底,喜顺瞧见,要去叫人来加水,还没动身,却见周老板朝他摆手。又虚空地朝下拍了两下,意思是让他坐下。
周老板神色温和,眉眼舒展着,视线落在远处沉浸在诗句之中的人身上。他竖起食指,轻轻对喜顺说了一句,“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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