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璇越过宫人肩头,眼巴巴望着她,抬起一只小手,轻轻挥了挥。
这是小璇留给她最后的身影。
偏殿起火的消息传来时,她第一次在姜崇面前失了仪态,将他价值不菲的茶碗摔落在地,也毁掉了那张华贵的地毯。
她却顾不得请罪,也顾不得自己溅湿的衣裙,起身冲向殿外。
等她匆忙赶回,整座偏殿已被火海吞没。
宫人们死死拦着她,可那一瞬,她好像隐约听到了小璇的哭声,顿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挣脱了她们的拉扯。
最终,姜崇一记手刀敲在她后颈上,阻止了她不计后果闯进去的步伐。
醒来之后,才得知是烛火点燃了床榻上的幔帐,守夜的宫人不慎睡着,未能第一时间觉察,与小璇一同葬身火海。
姜崇已经下令封棺,不让她再看小璇一眼。
于是她的记忆停留在头天晚上,小璇委屈中带着依依不舍的目光,以及那只挥在半空中的小手。
不料竟是诀别。
“走吧。”姜义恒的声音传来,“颜小姐,我送你回去。”
颜珞笙如梦初醒。她缓缓叹出口气,打定主意道:“小惟,下次我为你带几样好东西,如此一来,以后就算没有我在,你也不会感到无趣。”
小惟闻言抬起头,眼中的低落一扫而空,兴高采烈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颜珞笙望向姜义恒,轻声道:“臣女又要劳烦殿下了。”
“颜小姐不必多礼。”姜义恒微微一笑,“该我谢你才是。”
姜义恺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客气,内心非常一言难尽。
方才在后院,兄长拉过小惟,问她道:“你可还想让颜小姐再来?”
小惟点点头。
兄长提议道:“等她走时,你便做出万般不舍的模样,不必过多纠缠,看着她就好,她最喜欢你,一定会心软。”
小惟有些犹豫,似乎摸不准他在打什么主意。
兄长却是直言不讳:“你为我留住她,将来她做了你的阿嫂,就能名正言顺来看你了。你放心,她躲我只是害羞,若心存反感,该像阿娘对父亲那样。”
小惟终于被说服,答应配合他上演这出好戏。
姜义恺默默道了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抬眼对上兄长云淡风轻的目光,背后莫名一凉,连忙识趣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原路返回玄清观,颜珞笙从窗户钻进屋里,转过身来,正要向姜义恒行礼道别,他却趁着她低头的瞬间,飞快地抽走她一根发带。
她的一头青丝顿时如水般倾泻而下,他对上她微微错愕的目光:“下次见面时还你。”
颜珞笙哑然失笑,难道他还怕她跑了不成。
她既许下承诺,断然不会让小惟空欢喜一场,更何况,她若有心爽约,又怎会因为这种不值几钱的物件改变主意。
天青色的缎带被他夹在指间,衬得那干净修长的手指如白玉般无瑕,随即,他挑起那根发带,三两下绕在了自己手腕上。
四下安静无声,空气中悄然浮上一丝莫可名状的暧昧。
姜义恒轻声含笑道:“阿音,回见。”
“臣女恭送殿下。”颜珞笙望着他翩然离去,反手关上窗子,深呼吸,半晌才将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驱散。
她更衣绾发,找来素月,令她回府给颜玖竹传个信。
此事须得速战速决,若不然,再与姜义恒纠缠下去,她内心的防线早晚有一天会失守。
更何况,三月即将来临,按照父亲与顾振远所说,他们很快就会展开行动。她已经从沈皇后那里打探到足够的消息,也是时候该计划上路了。
翌日上午,颜玖竹来到玄清观。
“阿音,你为何突然想去南市?”他好奇道,“有什么需要的,我替你买来就是。”
颜珞笙但笑不语,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戴着帷帽跨上了马背。
“乘车太过招摇,不如骑马来得方便。”
颜玖竹便令车夫驱车回府,两人策马前往南市。
颜珞笙打算送小惟一些话本子,以及九连环之类的玩具。
小惟活泼机灵,又喜欢听故事,拿这些给她消磨时间,应当再好不过。
府上没有,父亲担心她和兄长玩物丧志,严厉禁止他们接触这些。
兄长偶尔会偷偷带话本回来,套了四书五经的外壳,给她看过之后再立即送走。书中玄奇怪诞的内容对他们并没有多大吸引力,但在父亲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带来的成就感却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