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珞笙飞快地抽出帕子,拭去眼角和脸颊上的水迹:“我知道了。”
为免素月听出异样,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但素月还是觉察到不对:“小姐,您怎么了?”
她走到近前,望见颜珞笙手里攒着的锦帕和泛红的眼尾,顿时大惊失色:“小姐,宣王殿下来此,难道是为了找您?您离京躲避半年,态度不言而喻,殿下为何还没打消娶您的念头?”
“这该如何是好,”她喃喃自语,“不然奴婢对夫人说,小姐身子不适,无法接待贵客……”
“我没事。”颜珞笙啼笑皆非,颇不好意思道,“可能近来缺觉,方才看了一阵书,眼睛有些酸困,你打些冷水来,我用帕子敷一下就好。”
素月站着没动,明显半信半疑。她又道:“先前我东躲西藏,是担心给父亲和颜家招来麻烦,如今陛下已答应赐婚,我怎能对我的未婚夫避而不见?”
素月讶然,就见小姐眉眼含笑,白净如瓷的面颊染上嫣红:“其实……殿下一直是我的意中人。”
她从小侍奉在小姐身边,对她的各种神态熟稔于心,看她不似强颜欢笑,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小姐与宣王两情相悦,她也欣喜小姐能够觅得良人。
颜珞笙拿沾水的锦帕敷过眼眶,令素月重新为自己描了妆容。
她检查衣饰,确认没有任何纰漏后,起身去往前院。
仔细想来,这还是姜义恒头一次到颜府做客。
虽然他和兄长自幼相识,但早些时候皇帝管束严格,他无法随意出入宫禁,后来他年龄渐长,不必再被这个规定限制,兄长却因她的缘故,从没提过请他来府上。
否则按照礼仪,她必须露面迎驾。
三四岁时,祖母以她“言行举止不合世家规矩”为由,狠狠管教了她一通。每次她遭受那些与体罚无异的“训练”,祖母总会将“丢人现眼、不上台面”挂在嘴边,是以她越来越不愿见外人,宁肯终日沉浸在书本中,换得“皆大欢喜”。
再后来,便逐渐养成了习惯,觉得“与世隔绝”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想起这些久远回忆,她内心风平浪静,唯一遗憾的是,倘若能够提早遇到姜义恒,或许两人前世的命运都会大不相同。
但旋即,她摇了摇头。往事已矣,任何假设都只能存在于她的猜测了。命运让她和他走到今日这一步,已是格外开恩。
她前脚刚到院中,还没和母亲多说两句话,就听见兄长的声音远远传来:“殿下这边请。”
接着,熟悉的身影转过屏门,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打眼望去,姜义恒轻装简行,只有林公公跟随左右,反倒是颜家的仆从们严阵以待,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他和兄长一路走来。
他还穿着那件淡青色的衣袍,发冠却换成了白玉簪,手持折扇,整个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似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投来。
视线相触,他眼底浮起浅笑,宛如涟漪般徐徐化开。
颜珞笙抿了抿不觉扬起的嘴角,垂眸敛衽,与母亲一齐向他行礼问安。
姜义恒客气回应,双方互相寒暄几句,进堂屋落座。
颜夫人和颜玖竹皆知宣王此行目的,闲聊一时半刻,便先后寻了托辞,暂道失陪。
颜珞笙起身挪到姜义恒旁边:“殿下……”
后半句被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吞没。他双手托着她的纤腰,将她凌空举起转了两圈,灿若星辰的眼眸中,笑意再也掩藏不住。
颜珞笙一手扶着他的肩,另一手匆忙捂住嘴,防止被守在外面的仆从婢女们听见。
她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心中隐秘而无形的欢喜化作实质,略显急促的心跳仿佛清晰可闻。
“赐婚的圣旨还未下达,殿下就如此急不可耐。”她笑道,落地转瞬,便被他拥入怀中。
“阿音,我已经等了太久。”姜义恒的声音自耳畔传来,近在咫尺却又轻得像是阵风,手臂渐渐收紧,“现在只觉如坠梦中。”
颜珞笙心软得一塌糊涂,仰头在他嘴角轻啄,认真道:“不是梦,以后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她的嗓音压得极低,泠然婉转,吐纳间平添些许缱绻与暧昧。
姜义恒默然提醒自己这是颜府,颜夫人和颜玖竹予以他信任、让他和颜珞笙单独交谈,不是纵容他为所欲为。
他在她柔嫩的唇瓣上稍事停留,浅尝辄止、一触即分,莫大的满足和愉悦已蔓延至整个胸腔。
“这根簪子很衬你。”他借着打量发簪,自然而然地放开她。莹白无瑕的桃花枝在锦缎般的青丝间若隐若现,分明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色泽,却有着浑然天成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