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后女子猛然一震,手重重地砸在了琴面上,把一旁的孩子吓得一抖。
没有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纱幔已经被拉开,润玉上前几步,振袖拜倒:“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
郁烈听他一字一句说得艰难,心中艰涩难言。
但他终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洞庭君背对润玉站在角落,声音颤抖地说:“上神何故行此大礼,折煞妾身了。”
润玉起身道:“行于所当行,仙上受得起。小神心中有惑,特请仙上赐教。”
洞庭君依旧侧身相对,似乎是有意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样貌,“妾身久居陋室,与世隔绝,上神怕是问错人了。”
润玉不为所动,口中道:“今日偶得一副丹青,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品鉴。”说着,手中已拿出一卷旧画,画卷展开,露出其上踏波逐浪的红衣女子的身影。
一时间,画中人与洞中人纠错相缠,未曾被触及的过去,自画卷之后、纷至沓来。
“咦?娘亲?!”旁边坐着的小男孩一看画,就有几分惊讶地叫了一声。叫完之后才觉不妥,赶紧用手将嘴巴捂住,一双眼睛却在面前对峙的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显然很是疑惑。
润玉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语调平稳地说:“可否容我与洞庭君单独一叙?”
彦佑知机地拉着小男孩退出去,郁烈深深地看了洞府中的两人一眼,却正好对上润玉看他的视线,那眸光里几分伤痛几分坚定,交织成一片言语无法述说一二的情感,郁烈心中一颤,就听到润玉对他说:“镜城,你在外面等我,好吗?”
郁烈对他点点头,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脚步有些沉重地顺着来时的路走出了洞府。
云梦泽的大门外。
彦佑领着那个被叫做“鲤儿”的小男孩站在一旁,郁烈站在另一旁。
如果他想的话,其实可以知道洞府里两个人在说什么。
但是他不能。
郁烈沉默地站着,感觉心中有一股突然而生的无力和焦灼,似乎在催促他去做什么事情。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郁烈反问自己。自己只是润玉的朋友,对他的事情不能越俎代庖,对他的痛苦不能共同分担。他似乎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
郁烈无意识地皱眉。他想改变现在的这种情况,但又不知应该如何改变。
在他对面,彦佑几次想过来搭话,好显得场面不是那么沉默——这种沉默在面对未知的结果时格外让人心神不定。但郁烈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周身的气势猛然一变,之前温雅的表象无意识地褪去后,显露出来的是宛如剑刃的锋芒。
小孩子心思格外敏感,那小男孩被郁烈气势所摄,吓得紧紧抓住彦佑的手,缩在他背后。
彦佑无奈地摇摇头,没了上前的心思,安抚地拍了拍鲤儿的发顶,心中却对郁烈的身份疑惑更甚。
两边的人各怀心思,片刻之后,大门轰然打开。
润玉一身白衣出现在门口。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来时的疑惧、紧张甚至伤感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漠然。
那是一种痛到了极点的漠然。
他好似没有看到站在一旁的彦佑和鲤儿,只对郁烈说:“我们回去吧。”
郁烈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道:“好,我们回去。”
迈进璇玑宫的一瞬间,润玉突然踉跄了一下,郁烈连忙扶住他,想让他先在椅子上坐下。
熟悉的体温触及胳臂,终于将润玉从思绪中唤醒。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坐下,只偏头看了看这空旷的宫室,转头对郁烈说:“镜城,你可愿和我出去走走。”
“好。”郁烈应下,于是刚进门的两个人又转头出去,正好撞上邝露和涂艳山并肩走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