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兮去兮,明汝心兮。
簌离的问题就如同劈开迷雾的一柄利剑,直指他的本心。
他和润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又或者说,他到底想要一种什么关系?
这些天来的无力、痛心、焦灼、无奈,还有几次三番的心神异动,都在告诉他,他想要的,是一种比亲情更密切,比友情更深远的关系。
郁烈并非不懂情,只是这千百年来踽踽独行,让他从未预料到自己会对一人生情。
而今看来,却是自己一叶障目、当局者迷——这一场你来我往的博弈,他早已入局。
郁烈心思几转,面上怔忪、茫然、困惑、犹疑,最终定格成一个释然的笑容。
“您既如此问,想来已有猜测。”
簌离脸色一变,什么复仇、什么天后,暂且全被她扔到了一边。她上前几步,紧紧盯着郁烈,道:“鲤儿可知道你对他——”
郁烈心说,我自己都是今天才想明白,润玉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不知道。”
簌离便皱起眉来。
郁烈不必读心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无非担心这感情不能被世人所容,又或者担心他用身份手段强迫。但这些忧虑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从没想过要对润玉表明自己的心意。
润玉喜欢过锦觅。
纵使现在不喜欢了,以后他也会遇到另一个让他喜欢的女子。
这一份感情一经发现,似乎就已经注定了无疾而终的结局。但郁烈并不感到伤感,恰恰相反,他十分平静地说:“洞庭君不须担忧。这份情意由我而生,与他人无关。”
簌离的表情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郁烈却一撩衣摆,在她面前跪下。
这是他第二次跪人。
第一次,跪自己的生母,第二次,跪润玉的生母。
“郁烈在此立上神之誓。”
“郁烈虽对润玉有情,但终此一生,绝不会以此情相扰。大道无垠、漫漫仙途,我以此生护佑他,甘为他手中刀剑——性命交付,生随死殉。若违此誓,身死魂灭。不渡忘川,不入轮回。”
身死魂灭,不入轮回。
簌离没有预料到他会发下如此誓言,根本来不及阻止,虚空中一声铮然轻响,上神之誓已立,再无悔改余地。
说到底,她还是不够了解郁烈。冥界中人说括苍君凉薄无情,狠毒乖戾,倒也不算全错。只是他素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规行矩步的君子,这道誓言,既是对簌离的保证,亦是对自己的制约:他终是希望润玉能平安顺遂,并不想让自己的感情给对方带来困扰。但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他在万劫谷见过太多太多世事人情,知道情之一字有多么难以自控。他现在可以理智地决定和选择,但日后呢?当润玉真的寻到真心相爱之人的时候,他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吗?
他不敢赌,所以干脆先给自己套上一道枷锁。
他忽而又想起当初对涂艳山说的话。
当时他懵然不晓自己的真心,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放任自己的感情伤人伤己。
而今想来,他错了。
若情有刀锋,他只愿它朝向自己。
“你——你——”簌离怔然道,“上神何至于此——”
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是自己错了吧?
鲤儿小的时候,自己没能给他全然的母爱,反而给了他那么多不堪回首的记忆。如今,鲤儿长大了,自己因为复仇不能与他相认,却要让他与自己一同承担失败的后果。世上有人能为鲤儿做到如此地步,可自己身为母亲,都做了些什么呢……
簌离掩面坐倒,哽咽道:“上神如此,妾身再无颜面了。罢了,此事我会再徐徐图之,不会给小人以伤害我儿的借口。”
郁烈并没有站起,跪在原地道:“洞庭君能如此想,再好不过。仙人寿命何其长远,复仇又何须急在一时。不过既然今日话已经说到这里,郁烈倒想向洞庭君讨个身份。”
身份?簌离不明所以,抬头看去,便见郁烈对自己一笑,缓缓开口:
“洞庭君既已有两位义子,想必也无妨再多一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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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郁终于打脸了。
但他做出的最终决定是“我爱你,我愿用生命保护你,但我不会对你说我爱你,因为我不想伤害你”。他做出这个决定,一是因为幼年时的经历,这一点在文中可能不会详细去描述了,毕竟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但小可爱们可以从字里行间寻找端倪;二是他已经不是、或者从来也不曾是鲜衣怒马的热血少年。少年人有爱说爱、有恨说恨,鲜艳明快、生机勃勃,但郁烈不一样。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会考虑很多事情,而这些考量会让他对自己情感的评价倾向于负面,换言之,他认为自己的“爱”对别人来说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是一种负担,甚至是一种伤害。他害怕自己会步郁冥觉的老路,以爱为名束缚住润玉的脚步,折断对方的羽翼,所以他宁愿选择不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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